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她懷裡的披風動了動。
一隻小手從披風的縫隙裡伸了出來,接著,是小半張臉。小白被外麵的動靜和那股針對花見棠的惡意驚醒了,他沒有完全鑽出來,隻是露出一雙金色的眼睛,望向氣勢洶洶的三長老。
那雙金色的眼瞳裡,沒有恐懼,沒有茫然,隻有一種被打擾到的不悅,和一絲冰冷的、居高臨下的審視——像人看一隻煩人的蒼蠅,既不屑,又厭惡。
他沒有動用那瞪眼殺人的恐怖力量,甚至沒有散發出任何強大的氣息。他隻是靜靜地看著三長老,然後,微微皺起了小小的眉頭,用一種帶著睡意、卻清晰無比的稚嫩嗓音,吐出了三個字:
“你,很吵。”
三個字,輕飄飄的,像一陣風。
可落在三長老耳中,卻仿佛晴天霹靂!
他周身鼓蕩的靈力猛地一滯,那醞釀中的法術硬生生被打斷,反噬之力讓他氣血翻湧,臉色瞬間漲成了豬肝色。更讓他驚駭的是,在那孩童目光掃過的瞬間,他感覺自己像是被剝光了所有偽裝,內心深處那些最陰暗、最齷齪的念頭——對家主之位的覬覦,私下修煉禁術的貪婪,甚至年輕時為了上位,害死同門的秘密……所有他極力隱藏、連自己都不敢回想的東西,都無所遁形,暴露在那雙純淨到詭異的金色眼瞳之下!
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栗和恐懼,瞬間攫住了他!他感覺自己像個赤身裸體的小醜,在那雙眼睛麵前,所有的偽裝和算計都不堪一擊。
“你……你……”三長老指著小白,手指顫抖得像篩糠,嘴唇哆嗦著,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他想動用靈力反擊,可身體卻像被凍住了似的,連一絲靈力都調動不起來。
那兩名護衛也察覺到了不對勁。他們看著自家長老驟然劇變的臉色,看著他眼中那深入骨髓的恐懼,再看看那個眼神冰冷的孩童,一時間竟不敢上前。他們能感覺到,那個孩子身上雖然沒有散發出強大的氣息,卻有一種讓他們靈魂都感到恐懼的威壓——那是一種遠超築基期、甚至金丹期修士的恐怖力量!
花見棠抓住了這轉瞬即逝的機會!
她不再猶豫,猛地轉身,用儘全身力氣,朝著近在咫尺的荷花池衝去!她的腳步很快,懷裡的小白被她護得緊緊的,沒有受到絲毫顛簸。
“攔住她!”三長老強壓下神魂的悸動和恐懼,嘶聲喊道。他的聲音嘶啞難聽,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絕望。
兩名護衛如夢初醒,剛要抬腿追擊。
落在後麵的小白,卻再次回過頭,金色的眼瞳淡淡地掃了他們一眼。
沒有言語,沒有動作,甚至連眼神都沒有變化。
可那兩名護衛卻像被無形的寒冰凍住了似的,動作瞬間僵直,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沿著脊椎骨往上竄,讓他們渾身發冷。他們感覺自己像是被一頭遠古凶獸盯上了,隻要再往前一步,就會被撕成碎片!
他們僵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花見棠抱著小白,飛快地衝過荷花池,朝著西側的角門跑去。
花見棠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三長老看著空蕩蕩的荷花池,又看看那兩個呆若木雞的護衛,最後目光落在地上,那裡似乎還殘留著那孩童冰冷的目光。他猛地喘了幾口粗氣,臉色由紅轉白,再由白轉青,最後“噗通”一聲,癱坐在了地上。
他知道,他攔不住。
那個孩子……根本不是什麼普通的妖孽!那是一種他無法理解、無法抗衡的存在!剛才那孩子隻是說了一句話,看了他一眼,就讓他心神俱裂,若那孩子真的動了殺心,他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一種巨大的後怕和慶幸,混雜著未能得逞的惱怒,席卷了他。他癱在地上,渾身發抖,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而此刻,花見棠已經抱著小白,衝到了那扇破舊的角門前。這扇門常年落鎖,門上的漆皮早已脫落,鎖孔裡積滿了灰塵。花見棠從懷裡掏出那把粗糙的鑰匙——這是她前幾天用廢鐵片磨出來的,邊緣還帶著毛刺,硌得她手心生疼。
她顫抖著將鑰匙插進鎖孔,用力一擰!
“哢噠”一聲輕響,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鎖開了。
花見棠推開沉重的木門,門外是一條狹窄的小巷,巷子裡黑漆漆的,彌漫著一股潮濕的泥土氣息。這是她第一次走出花家的高牆,第一次呼吸到“自由”的空氣。
她毫不猶豫地跨了出去,反手將門關上,然後將懷裡的小白往上托了托,一頭紮進了小巷深處。
懷裡的定魄羅盤,依舊散發著穩定而微弱的暖意,像一顆定心丸,讓她慌亂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小白在她懷裡調整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小手環住她的脖子,迷迷糊糊地嘟囔:“姐姐……不怕……吵人的……趕跑了……”
花見棠奔跑在無人的小巷中,夜風刮過她的臉頰,帶著料峭的寒意,卻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和自由。她低頭,蹭了蹭小白柔軟的發頂,小白的頭發帶著一股淡淡的奶香味,讓她緊繃的神經漸漸放鬆。
她看著前方黑漆漆的路,雖然不知道未來會遇到什麼危險,但她知道,她已經邁出了最重要的一步。
“嗯,不怕。”她的聲音帶著奔跑後的喘息,卻充滿了決絕和希望,“我們……去新家了。”
小巷的儘頭,是通往城外的路。花見棠抱著小白,腳步不停地往前跑著,她的身影很快就融入了更廣闊的夜色之中。
定魄羅盤在她懷裡,指引著東方的方向。
逃亡之路,正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