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這裡好空曠啊。”小白牽著花見棠的手,仰著頭看向前方,白色的頭發被風吹得亂飛,聲音被風扯得有些破碎。
“嗯,我們要從這裡穿過去。”花見棠握緊他微涼的小手,把背上的包袱往上掂了掂——裡麵隻剩下最後一點野果乾和兩張符籙,“跟緊我,彆走遠,荒原上很容易迷路。”
踏入寂風原後,花見棠才真正體會到“荒蕪”二字的含義。腳下是板結龜裂的土地,堅硬得像石頭,隻有零星幾叢帶刺的灌木頑強地生長著,葉片上覆蓋著厚厚的灰塵。天空是壓抑的灰藍色,看不到一絲雲彩,除了呼嘯的風聲,再也聽不到彆的聲音,連飛鳥都很少見。
定魄羅盤在這裡成了救命稻草。荒原上沒有任何參照物,極容易迷失方向,全靠羅盤中央的銀色指針穩定地指向東方,才讓他們不至於在茫茫荒原中迷路。
最大的難題是缺水。在山花裡,還能找到溪流和山泉,可在寂風原上,連一滴水都難尋。花見棠水囊裡的最後一點水,在進入荒原的第二天就喝光了。乾渴像一團火焰,在喉嚨裡灼燒著,說話都變得費勁,嘴唇乾裂起皮,一說話就會滲出血絲。
她按照遊記裡記載的辦法找水:觀察植被分布——有灌木生長的地方,地下可能藏著水源;挖掘低窪地——雨季時,這些地方可能會積水。可她挖了好幾個坑,最深的挖到了三尺多,卻隻找到一些帶鹹澀味的泥漿,根本不能飲用。
小白的情況也越來越差。他的嘴唇乾裂得比花見棠還嚴重,金色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光澤,變得黯淡無光。可他從不抱怨,隻是偶爾會用舌頭舔舔嘴唇,默默地跟著花見棠挖地,小爪子被堅硬的土地磨得通紅,卻沒喊過一句疼。
第三天傍晚,花見棠終於撐不住了。她靠在一叢枯黃的刺棘旁,眼前陣陣發黑,四肢發軟,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小白挨著她坐下,小腦袋靠在她的胳膊上,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姐姐,我不渴,你彆著急……我們再找找,肯定能找到水的。”
看著小白強撐著安慰自己的模樣,花見棠心裡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又酸又疼。她咬了咬牙,掙紮著站起身,目光在荒原上急切地搜索——突然,她看到不遠處的土坡下,長著一株形態奇特的植物。那植物的莖稈是灰褐色的,表麵布滿了瘤狀凸起,正是她在《荒原生存記》裡見過的“沙瘤木”。
據記載,沙瘤木的根係能深入地下數十丈,汲取深層地下水,莖稈內部儲存著少量可飲用的汁液。雖然汁液味道極苦,還帶有微毒,過量飲用會導致幻覺,但在缺水的絕境中,這已是唯一的生機。
花見棠立刻拉著小白跑過去,拔出短刀,費力地砍向沙瘤木的莖稈。木質異常堅硬,她砍了好幾刀,才終於砍出一道縫隙。渾濁的汁液慢慢從縫隙裡滲出來,帶著一股混合了土腥和腐敗的怪味,令人作嘔。
她用一片寬大的樹葉接了一點汁液,深吸一口氣,先嘗了一口。苦澀和麻癢感瞬間在口腔裡炸開,她差點吐出來,強忍著咽下去,喉嚨裡像有無數細小的沙子在摩擦,又疼又癢。
“小白,過來喝一點,隻能喝兩口,不能多。”花見棠把樹葉遞過去,聲音沙啞。小白看著她皺成一團的臉,猶豫了一下,還是湊過去,小口小口地喝了兩口。喝完後,他立刻皺起臉,吐著舌頭:“好苦!比藥還苦!”
“苦也得喝,不然我們會渴死的。”花見棠揉了揉他的頭,又砍了些汁液,裝在幾片大葉子裡,小心翼翼地收好——這是他們在荒原上唯一的水源了。
靠著沙瘤木汁液和偶爾找到的多漿植物根莖,兩人勉強維持著生命。可身體的虛弱和精神的疲憊,讓他們的步伐越來越慢。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天傍晚,天色突然變得陰沉起來,鉛灰色的雲層低低地壓在荒原上空,仿佛隨時都會塌下來。風勢越來越大,卷起的沙塵遮天蔽日,能見度不足三尺。
“不好,是沙暴!”花見棠心裡一緊。她曾在遊記裡看到過沙暴的描述——在荒原上遭遇沙暴,輕則迷路,重則被流沙掩埋,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她拉著小白,拚儘全力往前跑,目光在沙塵中急切地搜索著,希望能找到一處可以躲避的地方。
就在她快要絕望時,遠處突然出現了一個模糊的黑點。花見棠心中一喜,立刻朝著黑點的方向跑去。跑近了才發現,那是一座半塌陷的土坯堡壘,不知是哪朝哪代的旅人遺棄的,隻剩下幾段殘破的牆壁,勉強能遮擋一下風沙。
花見棠拉著小白剛躲進牆壁的縫隙裡,外麵就徹底變了天。黃沙漫天飛舞,狂風呼嘯著,像無數頭野獸在咆哮。砂礫打在殘垣斷壁上,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像無數鞭子在抽打,震得牆壁都在微微顫抖。
花見棠用身體擋住風口,把小白緊緊護在懷裡。沙塵無孔不入,從牆壁的縫隙裡鑽進來,嗆得人沒法呼吸,眼淚直流。她摸出最後一點摻了沙瘤木汁液的水,浸濕一塊布巾,小心翼翼地捂住小白的口鼻,自己則用衣袖遮著臉,儘量減少沙塵的吸入。
小白緊緊抱著她的腰,小身子在發抖,卻沒哭出聲,隻是偶爾會小聲說:“姐姐,我不怕,我們會沒事的。”
“對,我們會沒事的。”花見棠輕聲回應,心裡卻沒底——她不知道這場沙暴會持續多久,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撐到沙暴結束。
沙暴整整刮了一夜。
當天色微明,風勢漸漸減弱時,花見棠才敢慢慢抬起頭。她和小白幾乎被埋在沙子裡,渾身上下都是土,隻有眼睛露在外麵,狼狽得像剛從地裡刨出來的土豆。她費力地撥開身上的沙子,爬出來後,又趕緊把小白拉出來——小家夥咳嗽不止,金色的眼睫毛上沾著厚厚的黃沙,小臉憋得通紅,卻還不忘伸手幫花見棠拍掉身上的沙子:“姐姐,你身上有好多沙子,我幫你拍掉。”
花見棠看著他灰頭土臉的模樣,突然笑了——劫後餘生的慶幸感湧上心頭,連喉嚨裡的苦澀都淡了些。她摸出水囊,晃了晃,裡麵隻剩下最後一口混著沙子的汁液,她把水囊遞給小白:“喝了吧,補充點水分。”
小白搖搖頭,把水囊推回去:“姐姐喝,我不渴,你比我更需要水。”
花見棠看著他乾裂的嘴唇,心裡一暖。她沒再推辭,仰頭喝掉了那口苦澀的汁液——奇怪的是,這次竟嘗出了一絲甜味。她拉起小白的手,看向定魄羅盤,隻見羅盤中央的銀色指針依舊穩定地指向東方,仿佛在告訴他們:希望就在前方。
“走吧,我們快到滄瀾江了,過了江,就能離霧隱海更近一步。”
小白用力點頭,握緊了花見棠的手。雖然兩人都很虛弱,腳步踉蹌,但眼神卻異常堅定——他們已經熬過了最難的日子,隻要再堅持一下,就能看到新的希望。
風還在吹,荒原依舊荒涼,但兩個依偎著的身影,卻在這蒼茫天地間,一步步走出了屬於自己的生路。定魄羅盤的微光在晨光中閃爍,像一顆永不熄滅的星,指引著他們朝著東方,朝著未知卻充滿希望的未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