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頂的風裹挾著霧隱海特有的鹹濕,像無數根冰冷的細針,紮得人皮膚發緊。花見棠剛把定魄羅盤從懷中掏出來,指尖還沒觸到冰涼的羅盤邊緣,身後就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伴隨著粗嘎的喊叫,硬生生打破了崖頂的死寂。
“快!就是這邊!剛才破幻陣那動靜絕對是從這兒傳的!”
“他娘的,這鬼地方的幻陣真邪門,老子剛才差點以為自己回村娶媳婦了,連新房都看真切了!”
“少扯沒用的!趕緊找寶貝!都傳霧隱海裡藏著上古遺寶,要是能撈著一件,咱們哥幾個這輩子都不用愁了!”
七八道身影從濃霧中衝了出來,個個衣著破爛,身上或多或少帶著傷,手裡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門——有缺了三分之一刃口的長刀,有靈力黯淡得快要看不見的青銅飛劍,還有人直接扛著一根包著鐵皮的粗木棍,活像剛從亂葬崗裡爬出來的亡命徒。
這群散修修為參差不齊,最高的是為首那個滿臉刀疤的漢子,氣息浮沉間能看出是築基中期,剩下的大多是煉氣中後期,還有兩個煉氣五層的小修士,縮在人群後麵,眼神裡滿是怯懦,卻又忍不住盯著花見棠手裡的羅盤放光。
“喲,沒想到還有比咱們先到的?”疤臉漢子的目光像黏膩的蒼蠅,先掃過花見棠還算整潔的衣裙,又落在她懷中粉雕玉琢的小白身上,最後死死釘在定魄羅盤上,那貪婪的眼神幾乎要把羅盤吞下去,“小娘子膽子不小啊,帶著個奶娃娃就敢闖霧隱海?識相點就把手裡的羅盤和儲物袋交出來,哥哥們心情好,還能帶你一程,不然……”
他故意頓了頓,身後的散修們立刻跟著哄笑起來,有人還吹了聲口哨,不懷好意地朝著花見棠逼近了兩步,那架勢,顯然是打算軟硬兼施,直接明搶。
花見棠心頭一沉,下意識把小白往身後藏了藏,右手悄悄摸向腰間的桃木匕首——這匕首是原主留下的,雖然隻是凡品,卻也浸過符水,對付低階修士還能勉強用用。可對方有七八個人,還有個築基中期的領頭者,真要打起來,她和小白絕無勝算。
小白從花見棠身後探出半個腦袋,金色的眼瞳好奇地打量著這群吵吵嚷嚷的人,小鼻子還皺了皺,似乎不太喜歡他們身上那股混雜著血腥和汗臭的味道。
疤臉漢子見花見棠隻是戒備,沒半點要交東西的意思,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敬酒不吃吃罰酒!”他猛地探出手,蒲扇大的手掌帶著一股腥風,直朝花見棠手中的羅盤抓去。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碰到羅盤的瞬間——
“啪!”
一聲清脆的響聲突然響起,像是熟透的果子砸在石頭上。
疤臉漢子的動作猛地頓住,所有人都愣住了。
隻見一顆啃了一半的朱紅靈果核,正黏糊糊地粘在疤臉漢子光禿禿的腦門上,紫紅色的果汁順著他的刀疤往下流,滴在他的衣襟上,暈開一小片汙漬。
全場死寂。
疤臉漢子僵了三秒,才緩緩抬手,摸了一把腦門上的果核,看著指尖的果汁,眼神瞬間變得猙獰:“誰?!誰他媽用果核砸老子?!”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轉向果核飛來的方向——崖邊一塊一人高的黑色巨石上,不知何時坐了個穿著亮粉色長袍的年輕男子。
這男子頭發梳得油光水滑,用一根碧玉簪子固定著,連一絲碎發都沒有,腰間掛著七八個顏色各異的香囊,風一吹,還飄出淡淡的甜香。他正翹著二郎腿,手裡捏著半個啃得隻剩果肉的朱紅靈果,見眾人望過來,慢條斯理地把最後一口果肉塞進嘴裡,用絲帕擦了擦手指,才用那雙含著笑意的桃花眼瞥了疤臉漢子一眼,語氣裡滿是嫌棄:“吵什麼吵?沒看見小爺我正對著霧隱海吟詩作對,思考人生真諦嗎?打擾彆人的雅興,可是要遭天譴的。”
這騷包的打扮,這欠揍的語氣,跟這凶險的崖頂環境格格不入,活像個走錯片場的富家公子。
疤臉漢子被氣得渾身發抖,他橫行邊緣地帶這麼多年,還從沒被人用果核砸過腦袋,更何況對方看起來還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他怒吼一聲:“哪裡來的小白臉!找死!”說著就抽出背後的長刀,朝著粉袍男子衝了過去。
粉袍男子卻一點都不慌,甚至還從儲物袋裡摸出一個水靈靈的桃子,對著疤臉漢子晃了晃,笑得眉眼彎彎:“喲,還想動手?信不信小爺我用這桃子砸得你親媽都認不出你?”
“你!”疤臉漢子氣得差點背過氣去,舉著刀就要劈下去。
就在這時,一道冰冷刺骨的聲音突然從頭頂傳來,像寒冬臘月裡的寒風,凍得所有人都打了個寒顫。
“廢物。”
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威壓,讓疤臉漢子的動作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眾人抬頭望去,隻見旁邊一棵枯死的歪脖子樹上,不知何時站了個黑衣少年。他穿著一身純黑的勁裝,腰間係著一把古樸的長劍,麵容俊美得近乎妖異,卻冷得像塊萬年不化的寒冰。他的眼神銳利如劍,掃過下方的散修時,沒有絲毫溫度,仿佛在看一群螻蟻,最後目光落在花見棠身後的濃霧上,再沒移開過。
得,又來一個畫風清奇的。
疤臉漢子和他的小弟們麵麵相覷,心裡都泛起了嘀咕。這霧隱海果然邪門,遇到的人一個比一個奇怪——帶著奶娃娃的小娘子,用果核砸人的騷包,還有站在樹上裝酷的冰坨子,這哪是闖秘境,簡直是撞進了瘋子窩!
花見棠也覺得頭皮發麻。前有虎視眈眈的散修,後有兩個來曆不明、實力深不可測的怪人,這局麵比剛才闖幻陣還要凶險。她下意識把小白抱得更緊了,生怕這群人打起來,波及到小白。
小白卻對這兩個新出現的人很感興趣,金色的眼瞳在粉袍男子和黑衣少年之間來回轉,最後,目光死死盯在了粉袍男子手裡的桃子上。那桃子粉白相間,表皮還掛著水珠,看起來就汁水豐盈,比他之前吃過的任何果子都誘人。
他扯了扯花見棠的衣袖,小聲說:“姐姐,那個,看起來好吃。”
花見棠:“……”現在是關心桃子好不好吃的時候嗎?!她低頭瞪了小白一眼,用眼神警告他彆添亂。
可粉袍男子的耳朵卻尖得很,一下子就聽到了小白的話。他眼睛一亮,立刻從巨石上跳下來,幾步走到花見棠麵前,把桃子遞到小白麵前,笑容燦爛:“小弟弟,好眼光!這可是三百年一熟的玉露仙桃,不僅好吃,還能補靈力,想不想吃呀?”
小白誠實地點點頭,金色的眼瞳裡滿是渴望:“想。”
“那哥哥就送給你了。”粉袍男子把桃子塞到小白手裡,又笑眯眯地看向花見棠,“這位姑娘,在下花無影,是個遊曆四方的雅士。”他指了指樹上的黑衣少年,“那個冰塊臉叫冷千山,是個劍癡。我們倆也是為了蜃淵島來的,可惜這霧隱海的幻霧太邪門,轉悠了半天都沒找到路。看姑娘手裡這羅盤,似乎是件能指引方向的寶貝?”
花見棠沒接話,腦子飛速轉動。這兩個人能在散修沒察覺的情況下出現在崖頂,還敢公然挑釁築基中期的疤臉漢子,實力絕對不弱。花無影看起來吊兒郎當,卻能隨手拿出三百年的玉露仙桃,家底肯定不一般;冷千山雖然沒動手,卻僅憑一句話就讓疤臉漢子不敢動彈,劍氣更是隱晦而淩厲,絕不是普通修士。
他們現在明顯也被困在霧隱海外圍,需要定魄羅盤指引方向。如果能拉他們入夥,倒是多了兩個強力保鏢,可這兩個人來曆不明,萬一他們也對羅盤或者小白的能力感興趣,那豈不是引狼入室?
就在花見棠猶豫不決的時候,樹上的冷千山突然開口了,聲音依舊冰冷,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你的‘聞香識路’術,失靈了?”
花無影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乾咳兩聲,若無其事地說:“咳咳,此地幻霧蘊含的能量太詭異,乾擾了我的術法,失靈也正常。倒是你的‘劍心通明’,不也沒找到路?”
冷千山冷哼一聲,不再說話,卻從樹上飄了下來,落在離花無影三步遠的地方,抱著劍,依舊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花見棠心中了然。原來這兩人各有手段,卻都在霧隱海的幻霧麵前栽了跟頭。她手裡的定魄羅盤,成了唯一的破局關鍵。
她深吸一口氣,決定賭一把。獨自帶著小白穿越霧隱海,變數太多,有這兩個實力強橫的人同行,至少能應對路上的妖物和散修。至於他們的目的,走一步看一步就是了。
“這羅盤確實能指引方向。”花見棠舉起定魄羅盤,銀色的指針穩穩地指向濃霧深處,“我可以帶你們去蜃淵島,但有兩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