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墳”兩個字像兩塊淬了冰的巨石,狠狠砸在花見棠心上,讓她瞬間從頭涼到腳。她看著千麵狐那副理所當然、甚至帶著點興奮的模樣,胃裡一陣翻江倒海,連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
“前輩……這……”盜墓掘墳,即便是在弱肉強食的修真界,也是極其犯忌諱、損陰德的事情,更何況要帶著小白去這種陰氣森森的地方,風險簡直難以想象!
千麵狐卻渾不在意地擺擺手,語氣輕鬆得仿佛在說“去摘朵花”:“放心,不是誰的祖墳,就是個無主的古修廢棄洞府,早就塌得差不多了,藏在沉舟集地底深處。隻是那地方殘留的禁製有點麻煩,空間也不太穩定,尋常修士的感知容易被乾擾,進去了也找不到方向。”
他的目光再次灼灼地落在小白身上,眼神裡的探究欲幾乎要溢出來:“但這小家夥不一樣……他似乎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東西,對吧?有他指路,咱們能省不少力氣,也能避開不少危險。”
小白對“挖墳”沒什麼概念,卻本能地討厭千麵狐指使他做事。他緊緊抱著花見棠的胳膊,把小臉埋在她的衣襟裡,像隻受了驚的小獸,用沉默的抗拒表達自己的態度。
花見棠心亂如麻。盜墓的風險極大,且不說可能觸動的古老禁製、潛藏的陰邪之物,光是帶上千麵狐這個極度不穩定的“定時炸彈”,就足以讓人頭皮發麻。更何況小白的力量本就不受控製,在那種陰氣濃鬱、能量混亂的地方,萬一失控,後果不堪設想!
“前輩,能否換個條件?”花見棠做著最後的掙紮,聲音帶著一絲懇求,“或者……加錢?我們可以想辦法再湊一些靈石,隻要您能換個要求。”
千麵狐嗤笑一聲,眼神掃過地上那袋寒酸的財物,語氣裡滿是不屑:“加錢?就憑這些?小姑娘,我千麵狐在修真界混了這麼多年,還不至於缺這點靈石。我出手幫你們,一是看你們有點膽子,二是……對這小家夥感興趣。”
他抱著胳膊,好整以暇地看著花見棠,臉上的笑容帶著篤定的算計:“要麼,你們現在回去,繼續給石敢當當‘人形探測器’,等著玄天門的人找上門,到時候能不能活下來,全看你們的運氣。要麼,跟我走一趟,事成之後,我保證給你們弄兩張連你親娘都認不出來的臉,再送你們去個玄天門和石敢當都找不到的安全地方。”
他吃定了花見棠彆無選擇——在沉舟集,除了他,沒人能幫他們徹底擺脫眼下的困境。
花見棠看著懷裡對她全身心依賴的小白,又想起石敢當那探究的眼神、玄天門不死不休的追殺,一股巨大的絕望和無力感幾乎將她淹沒。她知道,千麵狐說的是實話,他們沒有退路。
最終,她緩緩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像是做出了一個足以改變命運的決定:“……好。我們去。”
千麵狐臉上立刻露出了勝利的笑容,拍了拍手:“明智的選擇。”
他不再廢話,從破爛的衣衫裡摸出幾張材質特殊、閃爍著微光的符籙,遞給花見棠兩張:“這是‘匿蹤符’,能暫時乾擾低階的追蹤術和窺視,雖然效果有限,但應付石敢當那些粗淺的警戒陣法,應該夠了。貼上,跟我來。”
他轉身,朝著沉舟集更深處、那片連簡陋棚戶都沒有的、堆滿垃圾和廢棄物的區域走去。他的步伐變得飄忽詭異,明明走在實地上,卻像融入了陰影一般,悄無聲息,連氣息都變得若有若無——這就是他賴以生存的偽裝和逃遁之術。
花見棠拉著小白,緊緊跟在他身後。她將匿蹤符貼在自己和小白身上,感受著符籙散發出的微弱波動,心中默默祈禱:石敢當還沒從黑風澗回來,或者沒注意到他們的消失。
千麵狐帶著他們七拐八繞,避開了幾處散發著惡臭的積水坑和蜷縮在角落裡沉睡的流浪漢,最後在一堵布滿苔蘚和汙漬、看起來像是某個廢棄倉庫後牆的地方停了下來。
他伸出手,在牆壁上幾個不起眼的凸起處按了特定的順序敲擊了幾下——“哢噠”一聲輕微的機括響動後,牆壁上一塊看似完整的巨石,竟然無聲地向內滑開,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向下延伸的漆黑洞口!一股混合著泥土、腐朽和淡淡陰冷氣息的風從洞內吹出,讓花見棠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就是這兒了,跟緊點,彆亂碰東西。”千麵狐壓低聲音交代了一句,率先彎腰鑽了進去。
花見棠深吸一口氣,拉著有些抗拒的小白,也鑽進了洞口。身後,巨石無聲地合攏,將外界的光線和聲音徹底隔絕,隻剩下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和陰冷。
洞內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千麵狐打了個響指,指尖冒出一簇幽藍色的、毫無溫度的火焰,勉強照亮了前方的路。這是一條人工開鑿的、粗糙向下的石階,牆壁濕滑,布滿了黏糊糊的苔蘚,每走一步都能聽到“咯吱”的摩擦聲,仿佛隨時會碎裂。
空氣中那股陰冷腐朽的氣息更加濃鬱,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腥臭味,讓花見棠胃裡陣陣翻騰。小白一進來就打了個噴嚏,金色的眼瞳在幽藍火焰的映照下,顯得有些不安。他緊緊抓著花見棠的手,小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小聲說:“姐姐,這裡……不舒服,有臭臭的東西。”
“忍一忍,很快就好了。”花見棠低聲安撫著他,自己的心跳卻快得像要衝出胸膛。她能感覺到,這地底深處隱藏著未知的危險,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千麵狐走在最前麵,腳步輕得像貓。他顯然不是第一次來這裡,對路徑頗為熟悉,甚至不用刻意辨認方向。石階蜿蜒向下,仿佛沒有儘頭,途中經過了幾個岔路口,千麵狐每次都毫不猶豫地選擇其中一條。花見棠注意到,有些岔路口的深處,隱約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細微摩擦聲,或者飄出淡淡的彩色霧氣——那些霧氣散發著危險的能量波動,顯然隱藏著致命的陷阱。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前方終於出現了一扇半塌陷的、由某種黑色金屬打造的大門。大門上布滿了扭曲的符文,但大部分已經黯淡無光,隻有少數幾個還在頑強地閃爍著微弱的紅光,散發出不穩定的能量波動。門軸早已斷裂,大門歪斜著,露出後麵更加深邃的黑暗,仿佛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
“到了,就是這兒。”千麵狐在門前停下,指著那扇破敗的大門,語氣帶著一絲興奮,“裡麵就是那古修的坐化之地。我要找的‘定魂珠’,據說就在他屍身旁邊的陪葬盒裡——那珠子能安撫神魂,對我修煉某種秘術很有用。”
他轉頭看向小白,眼神裡充滿了期待:“小家夥,靠你了。感覺一下,從哪裡進去最‘安全’?或者,那‘定魂珠’在哪個方向?”
花見棠緊張地看著小白。這裡氣息混亂,殘存的禁製還在散發著危險的波動,連千麵狐都感到棘手,小白能準確感知到安全的路徑嗎?
小白蹙著眉,金色的眼瞳掃過那扇破敗的大門和後麵深邃的黑暗。他似乎很不喜歡這裡的氣息,小臉上滿是抗拒,緊緊抿著嘴唇。他閉上眼睛,小小的眉頭皺得更緊,似乎在努力排除混亂的氣息乾擾,專注地感知著什麼。
幾息之後,他睜開眼,伸出小手指,指向大門左側一個不起眼的、被碎石半掩住的缺口,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那裡,感覺……稍微‘乾淨’一點點,沒有那麼多吵人的東西。”
千麵狐眼睛一亮,立刻走到那個缺口前,仔細觀察了一下,然後從懷裡掏出幾根細如牛毛的銀色長針,小心翼翼地插入缺口周圍的石縫中。隻見那幾處還在閃爍的紅色符文,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最後徹底熄滅——他竟然用特殊的手法,暫時壓製了殘存的禁製!
“走!”千麵狐低喝一聲,率先從那缺口鑽了進去。
花見棠拉著小白,緊隨其後。穿過缺口的瞬間,一股更加濃鬱的陰冷氣息撲麵而來,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門後的空間比想象中要大,是一個巨大的、坍塌了近半的石室。石室中央有一個高台,上麵盤坐著一具早已化為白骨的屍骸,屍骸身上穿著一件破爛不堪的法袍,雖然曆經歲月侵蝕,卻依舊能看出當年的華貴。屍骸旁邊,果然放著一個材質不明、布滿灰塵的黑色盒子,看起來就是千麵狐所說的陪葬盒。
那就是他們的目標!
然而,石室內並不平靜。地麵上散落著不少枯骨,顯然之前有不少修士來過這裡,卻沒能活著離開。牆壁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爪痕,深達數寸,仿佛被某種凶猛的野獸襲擊過。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腥臭味,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黑氣——那是陰邪之物特有的氣息。
更讓人心悸的是,在幽藍火焰的照耀下,可以看到石室的角落陰影裡,似乎有無數雙猩紅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他們這些不速之客!那些眼睛閃爍著貪婪的光芒,仿佛在等待著獵物靠近。
是屍傀!或者是被此地陰氣滋養出來的其他邪祟!
千麵狐顯然也察覺到了,他臉色微變,低罵了一句:“媽的,上次來還沒這麼多鬼東西!看來這地方的陰氣越來越重了,連這些死物都被滋養得活躍起來了。”
他話音剛落,那些陰影中的猩紅眼睛猛地亮起!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聲和低沉的嘶吼,數十具動作僵硬、眼中跳動著鬼火的骷髏,以及幾具身上還掛著腐肉、散發著惡臭的屍傀,從四麵八方朝著他們撲了過來!
“保護好他!”千麵狐對花見棠喊了一聲,身形如同鬼魅般閃動,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薄如蟬翼的短刃。刃光閃過,衝在最前麵的幾具骷髏瞬間被拆散,碎骨散落一地。他的身法詭異莫測,在屍傀群中穿梭,每一次出手都精準地命中屍傀的要害——對於這些靠陰氣驅動的怪物來說,摧毀它們的頭顱或核心,就能讓它們徹底失去行動力。
花見棠也將小白死死護在身後,手中緊緊握著那把唯一能用來防身的桃木小匕首。她的修為隻有煉氣初期,在這些至少相當於煉氣中後期的屍傀麵前,根本不夠看,隻能寄希望**麵狐能儘快解決掉這些怪物。
然而,還是有一隻屍傀突破了千麵狐的防線!它嘶吼著朝花見棠撲來,腥臭的氣息撲麵而來,腐爛的爪子幾乎要抓到小白的頭發!
花見棠瞳孔驟縮,正要拚死一搏,將小白推開,自己擋在前麵。可就在這時,她身後的小白,卻猛地踏前一步!
他似乎被這些醜陋、散發著惡臭的東西徹底激怒了。那雙金色的眼瞳裡,再次燃起了冰冷的火焰,小小的身體裡散發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氣息。他沒有再用言靈,而是抬起了小手,對著那隻撲來的屍傀,淩空一握!
“哢嚓!”
一聲清脆的骨裂聲響起!那具屍傀前衝的動作猛地僵住,然後,它的頭顱,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瞬間扭曲、變形,最後“嘭”的一聲,直接爆裂開來!黑色的汙血和碎骨四處飛濺,濺了花見棠一身。
秒殺!
千麵狐百忙之中回頭瞥見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駭然,隨即又被更深的貪婪取代——這小家夥的力量,比他想象中還要可怕!
小白卻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看都沒看那無頭的屍傀,冰冷的目光掃向其他湧來的怪物,小手連續揮動!
“嘭!”“嘭!”“嘭!”
接二連三的爆裂聲在石室內響起!凡是靠近花見棠和小白三丈範圍內的屍傀,無論是骷髏還是腐屍,頭顱都如同熟透的西瓜般,一個個憑空爆開!沒有任何預兆,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乾淨利落,殘忍高效!
轉眼間,石室內還能站著的屍傀,就隻剩下被千麵狐纏住的那幾具了。
千麵狐趁機發力,短刃劃過道道寒光,將剩下的屍傀也儘數解決。石室內,終於暫時恢複了寂靜,隻剩下滿地狼藉的碎骨和汙血,以及那高台上依舊盤坐的古修屍骸。
千麵狐喘了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看向小白的眼神,已經像是在看一件絕世凶器,充滿了震驚和貪婪:“好……好厲害!這力量,簡直是這些陰邪之物的克星!”
小白卻隻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然後轉身,撲進花見棠懷裡,把臉埋在她的脖頸間,悶悶地說:“姐姐,它們好臭,弄臟你了。”
花見棠抱著他,感受著他微微發抖的小身子,心中充滿了後怕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楚。她知道,小白雖然表現得很冷靜,但內心其實也很害怕。她輕輕拍著他的背,低聲安撫道:“沒事,姐姐不臟。我們小白最勇敢了,保護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