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三年,北五省大旱。
赤地千裡,江河斷流,百姓們隻能背井離鄉。
夜深人靜。
破廟中。
有一道壓得很低的聲音催促:“快些,彆把人吵醒了。”
“知道了,彆催。”
陸明桂年紀大了,覺淺,很快就被這些細細碎碎的聲音吵醒。
她餓的全身浮腫,勉強睜開渾濁的老眼,就看見大兒子一家人穿戴的整整齊齊,平板車上早已經放好了全部家當。
“這是要出發了?怎麼不叫醒娘?”
說著,陸明桂掙紮著起身,還笑道:“娘這一覺睡得沉。”
“感覺才剛閉上眼睛,咋就又要走了。”
“逃荒還真是累的很嘞。”
話音剛落,她就覺得哪裡不對勁。
破廟十分殘破,一輪圓月順著破洞照了進來。
這哪裡是清晨?分明還是半夜!
再看早已經收拾妥當的老大一家,她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宋大智原本想著趁半夜將老娘丟在破廟一走了之,誰知道卻被發現了。
他索性攤牌:“娘,你年紀大了,跟著我們走也是受罪。”
“剩下這些路,你就彆跟著我們了。”
“都說早死早超生,你不要怪兒子心狠。”
陸明桂一臉老臉黝黑,嘴唇乾裂,渾濁的雙眼不敢置信的看著麵前的兒子兒媳,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這一路逃荒出來,她不敢吃不敢喝,生怕大兒子大兒媳拋下她。
可眼見著才走了半個月,他們還是要拋下她!還是在這樣荒無人煙的地方!
宋大智眼見著他娘不說話,心中已經有些不耐煩,朝著自家娘子使了個眼色。
胡翠花頓時心領神會,又上前一步勸道:“娘啊,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們吧。”
“你多吃一口,你兩個大孫子就少吃一口!”
“你難道想餓死他們?”
她說話的時候,唾沫橫飛,噴在了陸明桂的頭上臉上。
陸明桂不為所動,隻盯著宋大智:“兒子,你說句話,是不是你要拋下娘走?”
說是走,其實就逼著她死啊!
這一路上,連口水都沒有,更彆提糧食了,這不是想逼她死又是什麼?
宋大智抓了抓頭發,心中愈發不耐煩。
“娘,你這說的什麼話?”
“村裡乾旱了大半年,莊稼全死光,水井都乾了,我們隻能逃出來。”
“可你看這一路上,全是乾旱,人都跑光了,連個乞討的地方都沒有!”
“不是我要拋下你,是再這麼下去,咱一家人都得死!”
陸明桂隻覺得心中淒涼,她怎麼也想不到一向最疼愛的大兒子竟然要拋下自己。
她苦苦哀求道:“兒啊,娘吃的不多,也不咋喝水,你就帶著娘吧!”
“娘、娘還不想死啊!”
胡翠花卻冷笑一聲,吊梢眼裡全是冷色:“這話說的,能活著誰想死?”
“可帶著你,咱一家子都活不下去啊!”
“我說老太婆,你實在是不識趣,一把年紀,早就該死了。”
“我要是你,當初就死在家裡得了,還跟著逃出來乾啥?”
宋大智更是直接說道:“娘,就當兒子不孝。”
“你就留在這破廟裡,說不定能遇到好心人帶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