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秋也道:“娘,您從前不是不願上山嗎?也不許我們上山。”
當初爹死的時候,她才七歲,隻記得娘哭的傷心極了。
後來就再不許家裡人上山了,怕遇到什麼危險。
直到幾年後,宋大智長大成親,他才開始上山打獵。
家裡其他人卻都沒有上過山。
陸明桂看著幾個孩子,輕歎了一口氣。
其實,她對於當時的傷心早已忘卻了很多,卻唯獨還記得宋成業滿身是血的模樣,半邊身子都被熊瞎子拍爛了。
宋成業對自己是真的好,可惜,好景不長。
要問她現在怕不怕?
能不怕嗎?
可再害怕,人也要吃飯,也要活著,也要應付往後的荒年。
“我想過了,咱們也不往深山裡去,就在外圍摘些野菜。”
“熊瞎子應該不會往外麵跑吧?”
好多年沒聽說熊瞎子傷人的事了,大約熊瞎子沒再往這邊來,或者死在了山裡也未必。
陸明桂說著又想起一件事來。
“小冬,家裡還有一把你爹當年留下的弓,掛在堂屋後麵的牆上。”
“這些年來,我讓宋大智一直給弓身上油護養,因此還能用。”
“今後你既然不學木工,就把這拉弓射箭給學會了。”
宋小冬頓時有些激動:“娘,您是說把爹那把弓給我用嗎?”
當年宋成業做獵戶之時,隻帶了宋大智學打獵,還親手給他做了一把弓。
那時候宋小冬還小,從沒有跟著他爹學過打獵,甚至是對他爹都沒什麼印象。
但不妨礙他也想成為像他爹那樣的獵人。
不止是拿著弓箭威風凜凜,還能讓家中老小溫飽。
“是啊,”陸明桂見他眼睛亮晶晶的,不由笑道,“掛在那裡有什麼用,倒不如早點給你。”
“娘也不指望你能學會打獵,但至少要學會怎麼使弓。”
這話讓宋小冬不明白:“娘,拉弓射箭不就是為了打獵嗎?”
咋還要說不指望自己會打獵哩?
陸明桂便指著外頭說:“你今兒個下地去,看到了什麼?”
宋小冬想了想,說出最大的問題:“乾,到處不下雨,大家夥都在澆水。”
“河水少了一半,井水也是。”
“這就是了,”陸明桂歎氣,“春旱該過去了,可今年到現在沒下過一場像樣的雨。”
“要是往後一年,兩年,三年都是這樣,大家夥可怎麼辦?”
想到後麵會發生的事,陸明桂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後來兩年沒怎麼下雨,旱災發生後,很多人隻能逃荒。
逃荒路上,永豐村還好些,幾百口人在一起,人多力量大,沒遇到彆的流民。
可有那種落單的百姓就不行了,被人搶了東西,扒了衣服,死的再淒慘不過。
她繼續問宋小冬:“若是彆人沒有糧食吃,你還有,那彆人是不是要打你的主意?”
“若是跟你討要,你不給,那下一步就是生搶了!”
“為了一口吃食,那都是拿命在搏!”
“到最後,不是你死便是他亡!”
宋小冬怔怔看著他娘,隻覺得這樣的娘既熟悉又陌生,有點子嚇人。
至於宋小秋與沈菊葉同樣盯著陸明桂,都覺得娘好像經曆過災年一樣。
半晌,宋小冬才問出聲:“娘,你是在逗我嗎?”
這傻小子,陸明桂黑了臉:“娘沒空逗你們玩。”
“總之我們家現在都是老弱婦孺,你一個男丁,必須要立起來!”
“如今我們家比彆人家能吃得飽,也隻是一時的運氣,要想守住這份運氣,那就不能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