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安寺,坐落於縣城西北角靠近城牆的小巷儘頭。
它的規模很小,大概隻有杜府一個偏院那麼大,供奉的佛像更是連金身都沒有,完全由泥胎製作而成,僅僅是表麵塗抹了一層亮色的油漆。
不過由於長期沒有人維護打理的關係,這些曾經漂亮的油彩眼下已經褪色脫落,就連遺留下來的桌椅也都破破爛爛。
大殿的地麵上堆放著許多被壓扁的乾草,儼然已經成為了無家可歸者和乞丐們過夜的地方。
至於這座小小的寺院為何會荒廢,杜永壓根不知道,也沒興趣了解。
因為在他看來天下禿驢一般黑。
除了極少數真正意誌堅定不為外物所動的修行者,其餘的僧人哪一個不是在紅塵中打滾?
他們內心之中對於爭名奪利和酒色財氣的欲望甚至遠勝普通人。
尤其在古代,許多寺院不僅會從信眾身上斂財,而且還會吞並霸占周圍的土地跟放高利貸。
再加上自身不事生產,簡直就是社會中的吸血鬼與蛀蟲。
否則曆史上也不會有那麼多次的滅佛事件了。
“真想不到在城內居然還有這樣的地方。難怪那些街上乞討的人天一黑就不見了蹤影,原來他們還有能夠遮風擋雨的住處。”
站在荒廢寺院的門口,杜永仰起頭瞥了一眼那塊已經掉色模糊的牌匾。
透過敞開的大門,他已經可以清楚看到在佛像下邊的乾草堆上躺著一個身影。
確切的說,此刻整個寺院內就隻有這麼一個活人,其他的乞丐大概率應該都趁著白天外出乞食去了。
這倒是避免了不少麻煩。
因為要是有太多乞丐聚集於此,說不定還得掏點碎銀子將他們都給打發走。
就在杜永猶豫自己是直接走進去,還是先開口打聲招呼的時候,躺在乾草堆上的人突然翻了個身,露出一張看上去四五十歲嘴上留著長須的男人麵孔。
對方穿著一件青灰色的長衫,雖然頭發亂糟糟的有些邋遢,但卻並不像縣城內的其他乞丐那樣由於長期營養不良看起來皮包骨頭。
恰好相反!
這個人的體格相當健壯,雙手的指關節也略顯粗大,虎口還有一層非常明顯的老繭。
根據賀章的說法,隻有那些常年握刀劍槍棍的家夥才會有這樣的特征。
毫無疑問,眼前這家夥根本就不是乞丐。
正當杜永默默觀察對方的時候,男人終於伸個懶腰緩緩睜開雙眼。
瞬間!
杜永便感覺自己被兩道無比銳利的目光鎖定了。
儘管那雙眼睛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特彆之處,可是卻能產生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恐怖壓迫感,就好像出鞘的神兵利劍。
可這種令人窒息的凝視僅僅持續了不到一秒鐘便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上來的頹廢與慵懶。
男人甚至沒有去拂去身上和頭發上插著的枯草,站起身漫不經心的問道:“小娃娃,你是誰家的孩子,怎麼一個人跑到這種地方來了?”
“我聽說這裡來了一個整日躺著睡覺不吃不喝的怪人,所以好奇想來看看。喏,我還給你帶了幾個包子。”
杜永故作天真舉起了手中拎著的荷葉包。
畢竟他現在外表隻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天然就具有很強的欺騙性。
“包子?”
男人明顯愣了一下,將視線投向還在冒熱氣的荷葉包,隨後不由得啞然失笑:“嗬嗬嗬嗬,真想不到我居然也有被當成乞丐的一天。不過現在這副樣子也的確跟乞丐沒有什麼區彆了。”
“既然您不是乞丐,那為何會跟乞丐一起住在這間破廟裡?”
杜永十分好奇的打量著對方。
剛才因為距離太遠,再加上裡邊光線昏暗,他並沒有注意到男人身上那件長衫實際上已經破破爛爛,就像是被某種外力強行撕碎了一樣。
不僅如此!
在對方背部隱約還能看到一個凹陷下去且發黑的手掌印。
除此之外,衣衫靴子上還有大片黑褐色疑似血點的汙垢。
就這副穿戴打扮,難怪本地居民會將其當成外地來的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