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玄天活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難纏的小家夥。
說他吧,他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眨,眼眶裡就水汽氤氳,好像你再多說一個字,他就能當場哭給你看。
趕他走吧,他直接耍賴,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著你的腿,怎麼都不撒手。
“我不走!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爺爺,我不要走!”
夜念舟抱著夜玄天的小腿,把鼻涕眼淚全蹭在了他那身乾淨的灰色長袍上。
夜玄天低頭,看著自己腿上掛著的這個“小無賴”,感受著從他身上傳來的,那溫熱的體溫和一下一下的抽噎。
他那顆重新變得堅硬如鐵的心,又一次軟得一塌糊塗。
“罷了,罷了……”
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這口氣裡,有無奈,有茫然,但更多的,卻是一種他自己都不願意承認的……妥協和歡喜。
他彎下腰,有些僵硬地將夜念舟,從地上抱了起來。
小家夥的身體,軟軟的,小小的,帶著一股奶香味。
抱在懷裡很輕,卻又有一種沉甸甸的讓他無比安心的重量。
“好了,不哭了。”他學著記憶中,自己妻子當年哄孩子的樣子,有些笨拙地拍了拍夜念舟的後背。
“男子漢,不能哭鼻子。”
“我才沒有哭!”夜念舟把頭埋在他的肩膀上,甕聲甕氣地反駁道,“我這是……眼睛裡進沙子了!”
這個借口,他跟玄煞爺爺用過,屢試不爽。
夜玄天看著他那通紅的眼角,和不停往下掉的金豆子,嘴角不受控製地向上揚了一下。
雖然隻是一個極其微小的弧度。
但他自己知道,他笑了。
這是他突破《太上忘情訣》第七層之後,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
他抱著夜念舟,在涼亭的石凳上,重新坐了下來。
“你叫念舟,是嗎?”
“嗯!夜念舟!”小家夥用力地點了點頭。
“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夜玄天好奇地問道。
這忘憂島,與主島隔絕,又有陣法守護,尋常弟子根本不可能發現。
“我……我是來探險的!然後就看到一個寫著‘禁地’的牌子,我就進來了!”夜念舟一臉驕傲地說道,好像做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夜玄天聽得,眼角又是一陣抽搐。
這孩子的膽子,也太大了吧?
簡直,跟他那個娘一模一樣。
一個敢帶著四歲的孩子,就上天玄宗來認爹。
一個敢把禁地的牌子當路標,直接就闖了進來。
都不是省油的燈。
“爺爺,你真的是我爺爺嗎?是爹爹的爹爹嗎?”夜念舟仰著小臉,好奇地問道。
“嗯。”夜玄天點了點頭。
“那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呀?”
聽到這話,夜玄天的眼神黯淡了一下。
他沉默了片刻,才緩緩地開口:“因為……我們天玄宗的嫡係一脈,修煉了一門很特彆的功法。”
“很特彆的功法?比我的《鬆鶴延年功》還特彆嗎?”夜念舟問道。
“嗯,比你的《鬆鶴延年功》,要特彆得多。”夜玄天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腦袋,輕聲說道,“那門功法,叫做《太上忘情訣》。”
“太上忘情訣?”夜念舟念著這個名字,覺得有點繞口。
“對。”夜玄天的聲音,變得有些悠遠。
“那是一門,直指天人之境的神功。但是,想要修煉它,就必須斬斷自己的七情六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