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念舟的第一次學劍,以站了半個時辰的持劍樁告終。
小家夥累得滿頭大汗,一結束就撲到林穗穗懷裡,哼哼唧唧地撒嬌,說胳膊又酸又麻,快要斷掉了。
林穗穗心疼地給他揉著胳膊,心裡卻對夜辰的教導方式,頗為認同。
萬丈高樓平地起,基礎,永遠是第一位的。
夜辰打發兒子去休息後,目光便轉向了船艙的方向。
“夜裳。”他淡淡地開口。
躲在房間裡,一直豎著耳朵偷聽的夜裳,身體猛地一僵。
來了,終於來了。
她磨磨蹭蹭地,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二哥……”她小聲地喊了一句。
夜辰沒有讓她在甲板上站著,而是轉身,走進了主船艙。
主船艙內,氣氛安靜得有些壓抑。
夜辰坐在主位上,沒有看夜裳,隻是自顧自地倒了一杯茶,嫋嫋的茶香,彌漫開來。
夜裳站在中央,雙手絞著衣角,頭埋得更低了,緊張得手心都在冒汗。
“知道錯了?”許久,夜辰才放下茶杯,抬起眼簾,平靜地問道。
“……知道了。”夜裳的聲音,細若蚊呐。
“錯在哪了?”
“我……我不該不告而彆,偷偷帶著念舟下山……”
“還有呢?”夜辰的聲音,依舊平淡。
“我不該……不該帶他去那麼危險的地方,不該那麼招搖,不該……讓他遇到危險……”夜裳越說,聲音越小,頭也越低。
“你不是想讓他見識江湖嗎?”夜辰忽然問道。
夜裳猛地抬起頭,臉上帶著一絲倔強:
“我隻是不想他像我們一樣!從小就被關在島上,除了練功還是練功!宗門的規矩,像一條條鎖鏈,把人牢牢地捆住!我想讓他開開心心地長大,有自己的朋友,看遍天下的風景,吃遍天下的美食!這有錯嗎?!”
她以為兄長會像父親一樣,用那些大道理來訓斥她。
然而,夜辰隻是靜靜地看著她,問了她一個問題。
“在千燈鎮,那些殺手出現的時候,念舟開心嗎?”
夜裳的臉色,瞬間煞白。
她想起了那一夜,想起了那些黑衣人猙獰的麵孔。
想起了冰冷的刀鋒,想起了念舟被嚇得慘白的小臉和驚恐的哭聲。
“你帶著他,擲千金,包酒樓,行事張揚,毫無顧忌。”
“你輕易相信一個來曆不明的少年,將他帶在身邊。”
“你以為江湖,是話本裡寫的那麼快意恩仇,瀟灑肆意嗎?”
“江湖,是人心,是人性。有俠肝義膽,就有陰險狡詐。有光明磊落,就有卑鄙無恥。你連最基本的‘財不露白’和‘防人之心不可無’都做不到,就敢帶著天玄宗的少宗主,去闖蕩江湖?”
“夜裳,你不是十八歲了,你已經二十二了。你所謂的‘為他好’,差一點,就害死了他。”
“你告訴我,如果那晚,他們沒有及時趕到,你打算怎麼辦?”
“念舟若是出了事,父親會怎麼樣?整個天玄宗,又會怎麼樣?”
夜辰的詰問,如同一把把尖刀,將夜裳所有的辯解和偽裝,都剝得乾乾淨淨。
“哇”的一聲,這個在江湖上以“赤練仙子”聞名,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
像個孩子一樣,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夜辰看著哭得不能自已的妹妹,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有心疼,有無奈,但更多的是一種恨鐵不成鋼的嚴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