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念舟,是這位伯伯的病,已經爛到了骨子裡,救不了了。”他歎了口氣。
看來,隻能指望另一個了。
夜玄天不再看左邊那團無可救藥的瘋狂,抱著一臉委屈、眼淚汪汪的夜念舟,轉身,走向了右邊那片死寂。
他將夜念舟輕輕放下。
與隔壁的狂亂形成極致的對比,這裡安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牢裡的白衣男子,依舊靜坐,雙目緊閉,呼吸悠長,仿佛已入定百年。
夜念舟剛剛被瘋伯伯拒絕,心裡正難過,小嘴撅得老高。
此刻看著這個安安靜靜的漂亮叔公,他心裡的難過,消散了許多。
他邁開小短腿,一步,一步,走到了牢門前。
他仰起精致的小臉,看著牢裡的白衣男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帶著孩童獨有的好奇。
一個軟軟糯糯的聲音,輕輕響起。
“叔公。”
“你一個人在這裡,會孤單嗎?”
話音落下,那白衣男子纖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
隨即,他緩緩睜開了雙眼。
夜念舟見他不說話,以為他沒聽見,又或者,是餓了。
他想了想,從裝零食的小布兜裡,掏出了一塊用油紙包著的桂花糕。
這是昨天玄煞爺爺塞給他的,他一直沒舍得吃。
他踮起腳尖,努力地將那塊桂花糕,從粗大的玄鐵欄杆縫隙裡,遞了進去。
“叔公,吃糕糕,甜的。”
“娘親說,吃了甜的東西,心裡就不會難過了。”
玄塵的目光,從夜念舟的臉上,緩緩下移,落在了那塊小小的桂花糕上。
油紙微微泛黃,糕點小巧精致,散發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甜香。
他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仿佛在看一件稀世奇珍。
終於,他伸出一隻蒼白修長,宛如美玉雕琢的手,緩緩地,接過了那塊桂花糕。
夜念舟見他收下了禮物,立刻開心地笑了起來,露出兩排潔白的小米牙。
“叔公,你吃呀,可好吃了!”
玄塵握著那塊小小的糕點,卻沒有吃。
他抬起那雙冰潭般的眸子,再次看向夜念舟。
他的嘴唇動了動,發出了一個沙啞乾澀的單音。
“……為……何?”
夜念舟奇怪地歪了歪小腦袋,理所當然地回答:“因為娘親說,對彆人好,彆人也會對你好呀。念舟想對叔公好,叔公以後也會對念舟好的。”
玄塵握著桂花糕的手,開始微微顫抖。
他又問:“……你……不怕我?”
“不怕呀。”夜念舟搖了搖頭,小臉上滿是認真。
“你長得這麼好看,就像娘親故事裡的神仙。神仙是不會欺負小孩子的。”
玄塵愣住了。
長得好看……所以不怕?
這是什麼道理?
他低頭,看了一眼水中自己的倒影。
那是一張常年不見天日、過分蒼白的臉,俊美,卻也冰冷得不似活人。
好看嗎?
或許吧。
可三十年來,所有見到他的人,眼中都隻有恐懼、厭惡、憐憫。
隻有這個孩子……
用一雙清澈無垢的眼睛看著他,說他像神仙。
玄塵緩緩地,將那塊桂花糕送到了嘴邊。
他輕輕地咬了一口。
桂花的清甜,糯米的軟糯,在味蕾上瞬間綻放。
一股久違的,名為“甜”的味道,順著喉嚨,一直蔓延到了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