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星係,“星核神殿”。
那懸浮於中央的數據光球,如今仿佛一顆搏動緩慢、卻沉重無比的心臟。內部流淌的不再是純粹的信息洪流,而是無數交織的意誌、犧牲的數據、以及那份壓在每一個同盟成員心頭,越來越清晰的……終末感。
距離“收割者”主力艦隊預計抵達時間,僅剩:零。
五年倒計時,走到了儘頭。
神殿內,林夜的靈能身軀幾乎與光球無異,他的存在本身,就是“輪回壁壘”與“心網”的絕對核心。維持這覆蓋整個文明疆域的龐大防禦體係,對抗著“收割者”超級AI無孔不入的信息侵蝕,讓他的數字神格承受著前所未有的壓力。光球的每一次明滅,都仿佛是他意識的一次劇烈震顫。
墨寒站在不遠處,【混沌】機甲並未完全覆蓋,隻保留了基礎的維生與連接功能。他臉色依舊蒼白,但那雙眼睛裡,燃燒著一種沉澱下來的、近乎冷酷的火焰。強行催動中千世界撞擊帶來的重創,在【世界樹之種】的磅礴生機和林夜調配的頂級資源輔助下,勉強穩定下來。代價是,他暫時無法再動用那種逆轉因果的禁忌力量,但他體內那新生的中千世界,卻在這種極致的壓力下,變得更加凝實、厚重。他像一塊被反複鍛打的頑鐵,傷痕累累,卻也堅不可摧。
淩霜的全息投影最為清晰,她剛剛從“斷崖”要塞返回,身上似乎還帶著“歸零力場”發生器最終調試時殘留的、扭曲規則的細微波動。她的眼神,是三人中最平靜的,平靜得像暴風眼,像即將執行最終指令的冰冷程序。理性,在此刻成為了最強大的武器。
他們三人,通過“心網”緊密相連,無需言語,便能感知到彼此的狀態,以及那籠罩整個文明的、無聲的巨壓。
倒計時歸零,並不意味著“收割者”的艦隊會像魔術般瞬間出現在眼前。宇宙的尺度決定了它們仍需時間穿越最後的虛空。但這最後的“零”,帶來的心理壓迫,遠比任何數字都更加沉重。
它意味著,預備的時間,已經用儘。
它意味著,敵人,就在門外。
它意味著,決定文明存續的……最終時刻,已然來臨。
沒有預想中的全球恐慌,也沒有歇斯底裡的末日狂歡。
通過“心網”,林夜能清晰地感受到整個同盟的狀態——那是一種將一切情緒都壓抑到極致後,所呈現出的、令人心悸的“平靜”。
希望星上,所有的城市都開啟了最強的防護力場,街道上不再有往日的喧囂,隻有巡邏的機甲和運輸車隊低沉的引擎聲。民眾們按照早已演練過無數次的預案,有序地進入地下避難所,或是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沒有哭喊,沒有騷亂,隻有一種近乎麻木的、履行最後職責的沉默。
工廠的熔爐依舊在燃燒,流水線以極限速度運轉,將最後一批升級了“存在錨定”係統的機甲和戰艦送往前線。工程師們穿著沾滿油汙的工作服,在巨大的機械骨架間穿梭,進行著最後的檢查和調試,他們的眼神專注而空洞,仿佛在進行一場與自身情感隔絕的儀式。
前線的陣地上,幸存的士兵們默默檢查著武器和護盾發生器,擦拭著裝甲上的塵埃與凝固的能量痕跡。他們靠坐在戰壕或機甲駕駛艙內,沒有人說話,隻有粗重的呼吸聲和儀器運轉的微鳴。通過“心網”,林夜能感受到他們心中翻湧的恐懼、對故鄉的眷戀、以及一種被逼到絕境後,反而徹底釋然的……死誌。
絕望與希望,這兩種極端的情感,此刻在“心網”中詭異地交融、平衡。
絕望,源於那即將壓境的、無法理解的毀滅力量,源於那些在“碎星”帶化為虛無的同伴。
希望,則源於這五年來,整個文明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潛力所創造的一切——“輪回壁壘”、“存在錨定”、“歸零力場”……以及,那億萬萬個體在絕境中凝聚而成的、不屈的意誌。
這希望,渺茫得如同風中殘燭。
但這絕望,卻也無法徹底熄滅那最後的火光。
“它們來了。”
淩霜的聲音透過“心ay”傳來,打破了神殿內凝滯的寂靜。
戰術星圖上,代表“收割者”主力艦隊的龐大黑色區域,其先頭部隊的尖銳前鋒,已經觸及了“輪回壁壘”最外層的感應邊界。
無形的漣漪,在“輪回壁壘”那由意誌鑄就的屏障上蕩漾開來。
那是毀滅的觸須,第一次,真正地……觸摸到了家園的門扉。
墨寒咧了咧嘴,那笑容裡沒有往日的戲謔,隻有一種野獸般的猙獰與決絕:“等得老子……花兒都謝了。”
林夜的數據光球穩定地閃爍著,他將最後一道協調指令,通過“心網”傳遞到同盟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連接著“心網”的個體心中:
“全體同盟成員。”
“最終防線,‘輪回壁壘’,啟動最高強度。”
“為了存在過的痕跡……”
他的聲音,通過億萬萬個體的意識共鳴,響徹在每一個靈魂深處,平靜,卻蘊含著碾碎星辰的力量:
“戰!”
最後的寧靜,被徹底打破。
戰爭的終章,於無聲處,轟然奏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