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一刻,他們才為自己先前的想法感到一陣難堪的羞愧。
但這終究是海川長老的家事,連親生父母都無動於衷,他們又能多說什麼?
秦昭雪沒有錯過那些弟子臉上精彩紛呈的表情變化。
她在心底冷笑。
這些自詡名門正派的修士,最擅長的便是明哲保身。那點微不足道的愧疚,不過是裝模作樣給自己看罷了。
這麼多年,彆說有人為她仗義執言,便是那些冷眼旁觀的,能不對她落井下石,已算得上是“心善”了。
秦昭雪熟練地用刀尖劃開尚未愈合的舊傷。
這個動作,她已重複了千百遍。
許久,才有一線血珠緩緩滲出。
她體內的精血,確實已經瀕臨枯竭。
她自然不會蠢到再用真正的精血去救秦昭陽。
《太初混沌經》有載:血脈同源者,氣機互通。
這正是秦昭陽能靠她的精血竊取修為的根源。
如今她既已參透其中關竅,自然能讓這條規則——反過來為她所用。
隻見那絲絲縷縷的血線中,悄然混入了一縷極難察覺的紫氣。
這並非普通的靈氣,而是混沌靈氣。
它能化作一條無形的鎖鏈,沿著血脈的紐帶,悄然探向秦昭陽的丹田。
隻要秦昭雪勾勾手指頭,秦昭陽的修為便能成為她的養料。
回想昔日無論如何苦修都徒勞無功,隻能默默忍受太一宗上下的冷眼,卻無從辯解……
做廢物的滋味,她的好弟弟,還從未嘗過。
現在,就讓他也好好體會一番。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才接了不足半碗精血。秦海川早已迫不及待地奪過碗,快步送到秦昭陽唇邊。
"陽陽,快,張嘴……喝了就不疼了。"
一百六十歲的男人,此刻卻用哄孩提般的語氣,小心翼翼地對床上之人說道。
秦昭雪隻靜靜立在旁邊,默默用衣袖按住傷口止血。
她默默翻了個白眼,這場景真讓人作嘔。
除此之外她心裡再無其他感受了。
秦昭陽迷迷糊糊地張口,飲下血後,那鑽心蝕骨的劇痛果真如潮水般退去。
他恢複意識的第一瞬,便掙紮著撐起身,目光如淬毒的尖釘,恨不得在她身上鑿出兩個血洞。
若非此刻虛弱得連抬手都費力,他定要叫秦昭雪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秦昭雪!"
"你就是故意折磨我!見不得我好!我不是已經用你那破骨頭煉了本命劍嗎?!你還想怎樣?!"
秦昭雪卻一言不發。
她隻微微側首,用一種近乎審視又玩味的眼神靜靜瞧著他。
那目光,像盤旋的禿鷲落在將死的獵物身上,冷靜,耐心,且帶著一絲嘲弄。
秦昭陽被她看得脊背發涼,滿腔怒火竟無端泄了氣,下意識避開了她的注視。
秦昭陽的狀況既已穩定,秦海川夫婦自然也無需再對秦昭雪假以辭色。
他們一貫如此,每逢獻血前夕,待她格外溫和。
當真能裝。
不過裝的也十分拙劣,她很小的時候就能看出來。
他們裝,她也跟著裝,裝作自己也在乎他們一樣。
"還不快滾?彆在這裡礙眼!待會兒再收拾你。"秦海川厲聲嗬斥。
秦昭雪默然轉身。
行至門口,她回首望了一眼那"感人至深"的一家三口,唇角無聲勾起。
等著吧。
你們的寶貝兒子,即將迎來比病痛更加煎熬的折磨。
她倒要看看,一個廢物,要如何繼續做這太一宗的親傳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