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前她還沒敢相信世間竟有重生之事,以為自己不過死後做了場大夢,可這夢未免太過真實,仿佛她前塵的那些往事才是夢境一般。
許雲岫前世雖死得聲名狼藉,生前卻有如絢麗煙火,入京不過幾月便在梅花宴中寫出佳作,為人傳道當世才女,本朝少有人能連中三元,她金榜題名騎馬橫穿半個青陵,也曾自詡過意氣風發。
而這些如今都還沒發生,她住在淮東的潯城小縣裡,剛成為淮東州試發解試的解元,正要去京城趕上來年的春闈。
上一世正同今日一般,有人給她送了信來,她那多年沒半點瓜葛的西朝父親就這麼找上了門,可從前她死在刑部大牢裡,這位明親王爺可是出了好大一份力,若她如今還能對這個名分上的爹有什麼好感,那才算是不長記性。
許雲岫不覺罵出了聲:“誰想給他當便宜女兒。”
她揉了揉太陽穴,有些累了,早就是入夜的時辰,許雲岫沒吹熄屋裡的蠟燭,直接入了眠。
許雲岫竟在寒夜裡夢見了從前。
“我等皆為明親王爺而死……”一幫戴著麵具的黑衣人高喊了聲,咬碎了麵具下的毒藥,齊齊像是斷了線的偶人,倒在了破廟鋪著稻草的地板之上。
刀劍齊刷刷地在四周拔開,劍拔弩張地對著個病弱的姑娘。
門外有人去稟報:“將軍,裡邊賊人大多自儘,但賊首尚在。”
年輕的將軍得了消息馬上趕到城西觀音廟,帶著一眾羽林軍前來抓捕通敵叛國的賊人。
那賊人還站在觀音像前,四周都是亮晃晃的刀劍,她手裡卻無兵器,隻抱著個木盒子。
周圍冷鐵的光多得實在有些晃眼,但似乎齊齊都映進了那賊人的眼裡,映得她眼裡像冬日裡的寒潭,冒著冷意,她明明孤身一人,卻冷漠得像那刀劍不是對著她一般。
四周的官兵忽然讓出了條路,那年輕將軍從外麵走了進來。
小將軍少年英才,隻是向來不愛笑,遇上抓捕賊人,更是一身的冷意。
而那冷意比起賊人似乎更甚,凝成冰刃突然戳了那賊人一個措手不及。
那賊人居然原地愣了片刻,也不知何意,顧自冷笑了下,喊了聲那小將軍的名字:“謝明夷。”
“……”
“謝明夷!”
許雲岫正喘著粗氣從夢裡醒來,她心跳得厲害,竟是夢見了上輩子入獄的場景,她這個賊人遇著小將軍,人證物證俱在,入了刑部大牢,還把命都搭在了裡邊。
睡前燃的蠟燭似乎燃完了,周遭一片黑暗。
許雲岫頭昏腦漲,她坐起來微閉著眼睛,下意識往胸口側摸了摸那道難愈的傷,竟什麼也沒摸到,才突然又想起自己重生這回事,這又把心定了回去,稍安了心神。
忽然一股清淡的香味飄了過來,許雲岫向來警覺,“誰?”
四周毫無動靜,那香味卻繼續混入許雲岫的鼻息之中,她正要屏息,清甜的味道一下像是全湊到她的鼻子下邊,許雲岫腦子裡突然一滯,又昏睡了過去。
她往下倒時被雙手接住了,那人動作輕緩得像是接著片羽毛,慢慢扶著許雲岫又躺了下去。
那人沿床邊後退了幾步,離開了床邊,卻沒馬上走,一雙眼直直地望著許雲岫,目光難以離開。
許久那人才緩緩移步,許雲岫房裡的蠟燭早先被他吹滅了,他又一支支點上,才出了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