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兩匹馬飛奔起來,兩人迎著一砍一掃,謝明夷偏身半坐在馬上,那山匪往後一仰,兩人擦身而過。
馬頭又飛速地調轉了過來,長槍與刀碰撞出火星,那山匪的手勁十分大,生生震得謝明夷吸了口涼氣,謝明夷掄著長槍偏轉著往下掃去,山匪一躍半胯在馬上,錯著鋒芒,衣袖被謝明夷劃斷了一截,像片羽毛飄了下去。
山匪躍下時借著力橫刀砍下,謝明夷後退一步,橫著長槍接了下來,卻隻聽“哐”的一聲,那把長槍被多年的風霜雨雪折磨得沒了脾氣,從那橫刀砍下的地方,長槍竟生生斷成了兩截。
山匪怒喝了聲,“沒了武器,我看你還能如何!”
謝明夷漠然地將那半截槍扔了,留下帶著矛的那半,他一手勒著馬繩避開山匪的砍刀,繼續用那半根長槍當劍使。
寒風吹起謝明夷的衣角,他虎口不可抑製地疼了下,吸了口寒風裡的冷氣,他腦子驟然清醒,這才接下了剛砍到身前的重重一刀。
謝明夷的左肩針紮似的不住疼了起來,早先的傷勢並未大好,他方才對上二當家避開省的力氣這會似是要用儘了。
習武之人對人身手變化的感覺極為敏捷,那山匪不覺牽動嘴角,“早知道你受了傷,看你還能撐到幾時。”
他又大喝了聲,借著馬背上踏了一步,抬起左腳淩空朝謝明夷胸口直踢了過去,一道暗光不甚起眼,那鞋端竟綁了刀片,謝明夷微微後仰著用長槍攔住,誰知那山匪虛晃一招,一腳踏在槍上,右手隨即橫著砍刀往謝明夷脖子上砍了過去。
謝明夷心下一凜,手腕一轉,長槍正正打在山匪腿上,山匪吃痛,砍刀一時泄了一半的力氣,那刀沒砍到謝明夷脖子,卻生生從左肩的位置,斜著差點嵌進了謝明夷的鎖骨。
冷鐵的寒意凍人骨髓,血腥味順著寒風湧進了謝明夷的鼻子裡,他沒偏頭去看肩頭染血的白色衣裳,眨眼間直將那槍頭刺進了山匪的胸膛。
“你……”鮮血順著紅色的槍纓滴了下來,那山匪臉上的刀疤僵硬地動了動,像個惡鬼,不甘心地咬著牙,他手上力氣沒收,還仿佛同歸於儘似地硌著骨頭往謝明夷的傷處下砍。
無邊的疼痛從謝明夷傷口處傳到四肢百骸,他全身灌了涼水一般,眼前驀地發黑了起來。
一聲細小的弓弩聲忽地在謝明夷耳邊炸開了,山匪身子忽然一僵,一根弩箭正正刺在了他的背上,迷藥下他很快失了意識,撐著槍頭暈倒了過去。
明穀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射出弩箭好一會才喘了口粗氣。
他方才被那許姑娘勸說了好一會才說通了來支援謝小將軍,這會若是來遲一步,他差點不能把謝明夷全須全尾地送回京城。
謝明夷滿嘴的血腥味,冷風從口鼻裡灌了個透心涼,那砍刀還沒嵌進骨頭,“晃蕩”一聲落在了地上,謝明夷偏身踉蹌著下馬,腿下一時泄了勁,他從地上撿起另一截斷掉的長槍杵在地上,這才堪堪半跪著站住。
鮮血已經染紅了他大半的衣裳,刺眼得像是掉進了染缸,周圍橫七豎八地倒下了山匪,四處是亂置在大街上冒起火光的火把。
謝明夷意識有些迷亂,他一個恍惚,眼前晃過個畫麵,那時他身處戰場,四周屍橫遍野,火光四起,遍地的血色好似整盆潑灑上去的顏料,屍體被火燒焦的氣味混著血腥,堵得人喘不過氣,鬼哭狼嚎般的哀嚎聲充斥著耳朵,震得人腦子裡不住地嗡鳴,仿佛人間煉獄。
“謝將軍,你敗了……”
又有個幽靈般的聲音在耳畔縈繞不去,逼得謝明夷眼底現了一片血色。
“下官,下官來遲……”一個慌張的聲音驀地響了起來。
潯城縣的縣令這才帶著一乾衙役慌忙趕了過來,身嬌肉貴的縣令大人是文人出身,看見滿地的山匪差點嚇破了膽,一路踉蹌著跑過來踢到把刀柄,嘴啃泥撲倒在謝明夷跟前,“還請謝小將軍恕罪。”
謝明夷被這一喊,三魂七魄一下歸了位。
有人來了,曜隱的暗衛仿佛融進了夜色裡,再找不著蹤跡。
一乾衙役慌忙地把縣令扶好跪在謝明夷跟前,縣令入眼便是謝明夷肩頭那一大片的血色,一時就慌了神,“這這這小將軍受傷了……這可如何是好?快快快……”
“李大人。”謝明夷冷靜下來,忍著傷緩緩站起身,安慰人似地低聲道:“不必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