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夷掐死了心裡那點笑,麵無表情地看著她,“我沒有。”
“好吧好吧。”許雲岫無所謂道:“就陪你跪一會兒,小公子可要記得我的情誼,這可是共患難啊。”
什麼共患難……謝明夷隻覺得膝蓋有點疼。
但他想想,心裡好像是沒那麼低落了,莫非……許雲岫是在這樣哄他開心?那她也不算討厭……
可一會兒謝明夷就不這麼覺得了。
“小公子……”才一會兒許雲岫就又喊起來了,“你師父到底要罰你跪多久啊……我可是身嬌體弱的,疼死我了。”
“謝明夷,天地君親師,我沒有親長,也見不著皇帝,天地嘛,心裡雖是敬畏,可那都是空的……”許雲岫跪在謝明夷麵前,她說得還很認真:“我可就跪過你了。”
“謝明夷……你怎麼都不理我。”
“唉……你都不疼嗎?你家石子地怎麼還沒被你天天練劍磨平啊……”
……
謝明夷的低落移了出去,心裡就剩了煩悶:她怎麼這麼吵……師父是罰他在這聽聲嗎?
許雲岫會五花八門地喊著他,“謝小公子”,“謝明夷”,“小公子”……潯城的過往大多數都是這樣吵鬨過去的。
謝明夷不愛吵鬨,他嫌煩,可這些話縈繞不去聽得多了,總也能成習慣。
直到有一天他發現許雲岫不在他耳邊吵了,他們走上了不同的路。
謝明夷入仕為官,半年後許雲岫也去了京城,許雲岫來了京城竟沒去找過他,隻為著一句避嫌,覺得謝小公子並不願與她多加親近。
許雲岫是當朝京城裡的狀元,又生得清麗出挑,京城裡許多的公子都開始打聽她了,她文章寫得好,沒多久在京城裡便有了才女之名。
許雲岫不再是從前不著調的樣子,她從朱紅的宮門裡出來,與謝明夷碰著,竟是禮數周到地與他問安。
她跟在太子周慎的後麵,她溫和地笑著,她與旁的官員皆是談笑風生,謝明夷升了官,她還會尊稱他一句:“謝小將軍”。
直到有一日變故橫生,京中才女成了人人唾罵的西朝奸細。
許雲岫那幅溫和的樣子仿佛又是一張麵具,她又立在了謝明夷的麵前,可她不會笑著和他玩笑了,隻會冷言冷語地跟他坦白自己一樁樁通敵叛國的罪行。
謝明夷夢見前世許雲岫疏遠的臉,在夢裡都要皺起眉來。
後來……許雲岫死了,死在刑部大牢裡,那個冬日的雪夜,她一句辯解都不留,獨獨留了遺憾給謝明夷,讓他熬著往後的歲月。
謝明夷在一個月明星稀的夜裡被人刺殺了,月色映上手裡長劍閃著銀光,天地空蕩蕩,一個穿著灰袍的女子拿劍指著他,她殺意濃重,咬著牙問他:“許雲岫……是你抓的?”
謝明夷被“許雲岫”三字戳中了心弦,手裡的劍收了半分力道,劍氣鋒芒少了,他的劍斜穿過去,竟被對麵割斷了衣袖。
已經許久沒人與他提過許雲岫了,可對麵那人一個字也不願與他多說,隻一個勁地想殺他,謝明夷在夢裡又見著當時的刀光劍影,那人竟鍥而不舍,追著他來了……數不清多少次,次次都隻是為著許雲岫尋仇,許雲岫的名字又這樣不舍不休地追著他了。
謝明夷在淩厲的一劍裡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