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河道,隻是一片更加低窪、沙礫顏色更深的巨大乾涸河床。
而在她身後不遠處,那艘烏篷船和那個戴著鬥笠的擺渡人,依舊靜靜地停靠在“岸”邊。隻是在這裡看去,他們的形象更加凝實,也更加……陰冷。
更讓張雪心頭一沉的是,這片廣闊的灘塗上,並非空無一物。
成百上千個半透明的身影,如同沒有靈魂的夢遊者,在這片灰白色的土地上漫無目的地遊蕩。
他們形態各異,有身穿殘破鎧甲的士兵,有衣著華貴的婦人,有天真爛漫的孩童,也有步履蹣跚的老者。
他們每個人都麵容麻木,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情感,隻剩下最原始、最深刻的執念,驅使著他們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重複著同一個動作。
一個身材魁梧、身披殘甲的將軍鬼魂,正跪在地上,雙手瘋狂地在沙礫中刨挖著,口中不斷喃喃自語:“我的盔……我的麒麟盔……沒了它,我無顏麵對君王……”
不遠處,一位穿著綾羅綢緞的貴婦鬼魂,正掩麵哭泣,她反複撫摸著自己空空如也的脖頸,悲泣道:“我的長命鎖……夫君送我的長命鎖……被搶走了……我的孩兒啊……”
還有一個紮著衝天辮的孩童鬼魂,正蹲在地上,用小手畫著圈,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撥浪鼓……我的撥浪鼓……娘親給我做的……”
這些鬼魂,顯然就是當年鬼王城中的居民。
他們死於非命,靈魂被強大的地縛咒束縛在這陰陽交界之地,因為生前最深的執念未了,無法登上那艘渡船,前往真正的輪回,隻能在這片絕望的灘塗上永世徘徊。
......
陽界,河邊。
“他們……都是被困住的靈魂嗎?”陸紅豆看著河麵倒影中那悲慘的一幕,聲音裡充滿了不忍。
“應該是。”萬致遠教授歎了口氣,神情複雜:“他們錯過了輪回的時機,又被此地的陰氣滋養,執念化為了枷鎖,將他們永遠困在了這裡。”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王保強急切地問道:“小雪一個人在裡麵,我們是不是也該跳下去了?”
眾人看向那倒映著陰界景象的河麵,雖然已經知道了進入的方法,但要主動躍入這片詭異的倒影,依然需要巨大的勇氣。
“等等,先彆急。”成瓏攔住了他,他指著倒影中的張雪:“你們看,張雪好像發現了什麼。”
隻見陰界的張雪,並沒有急於與那些鬼魂接觸,也沒有嘗試去與那個沉默的擺渡人溝通。
她的目光,落在了擺渡人腳下的船頭。
那裡,放著一個古舊的、類似功德箱的木盒。
張雪緩緩走上前,那擺渡人依舊一動不動,仿佛沒有看到她。
她伸出手,試著想要打開那個木盒,卻發現自己的手直接穿了過去,無法觸碰到實體。
她立刻明白了。
這個木盒,是用來接收船票的。
但“船票”,顯然不是實體貨幣。
她的目光,再次掃過灘塗上那些痛苦掙紮的鬼魂。
一個念頭,如閃電般劃過她的腦海。
將軍在找他的頭盔,貴婦在哭她的項鏈,孩子想要他的撥浪鼓……
這些執念之物,在陽界,他們剛才一路走來,都曾見過!
那些散落在甬道上的盔甲、首飾、玩具……
原來如此。
“船票”,就是這些鬼魂的執念。
要讓擺渡人開船,渡他們過河,就必須支付足夠的“船票”。
而支付的方式,就是幫助這些滯留的鬼魂,了卻他們生前最後的遺憾,讓他們從這無儘的痛苦中解脫出來!
這是一個考驗,也是一場救贖。
想通了這一切,張雪不再猶豫。
她轉過身,麵對著陽界的方向——儘管她知道隊友們看不到她的表情,隻能看到一個倒影——她緩緩抬起手,做出了幾個清晰的戰術手勢。
那手勢的意思是:尋找、物品、給予。
然後,她的手指了指灘塗上那些遊蕩的鬼魂。
陽界的眾人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圖。
“我明白了!”萬致遠教授激動地一拍大腿:“小雪的意思可能是要我們幫助這些鬼魂!我們需要找到他們在陽界遺落的物品,然後通過某種方式,遞送給他們!”
“原來是這樣!”
陸紅豆恍然大悟:“甬道裡那些東西,不是普通的遺物,而是這些鬼魂執念的寄托?”
“那還等什麼!”
王保強一躍而起,剛才的恐懼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解謎的興奮:“咱們分頭行動,回去找東西!將軍的頭盔、貴婦的項鏈、還有小孩的玩具!”
“我負責警戒。”
成瓏對他們道:“你們三個回去找,陰界那邊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我時刻盯著。”
買尼提則看著那條河,若有所思地說:“把東西送進陰界,恐怕……還需要我那招,真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