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碎裂的聲音在寂靜的公寓裡格外刺耳,像一根淬了冰的針,輕輕刺破了空氣中彌漫的雪鬆香氣與曖昧溫情。
慕晚晴僵在原地,指尖冰涼得像觸到了寒冬的霜雪,眼睜睜看著陸明禮蹲下身,緩緩撿起地上的手機。他的動作慢得近乎刻意,指尖甚至沒有一絲顫抖,仿佛剛才那段足以顛覆她整個人生的錄音,不過是一段無關緊要的廣告推送,輕得掀不起半分波瀾。
“陸總……”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像風中搖曳的燭火,明明滅滅,隨時可能被無形的壓力掐滅。
陸明禮卻沒有看她,隻是低頭凝視著手中碎裂的手機屏幕,指尖輕輕摩挲著那些蛛網般的裂痕,眼神深邃得像一潭不見底的湖水,湖麵平靜無波,底下卻藏著洶湧的暗流,讓人猜不透他心中翻湧的究竟是何種情緒。
過了許久,他才緩緩抬起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有憤怒的青筋暴起,沒有失望的眼神黯淡,隻有一種近乎淡漠的平靜,仿佛剛才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幻覺,從未發生過。
“沒事。”他的聲音很輕,像羽毛拂過水麵,幾乎要被空氣吞噬,“廣告推送而已,不小心手滑摔了。”
“陸總,你……”她張了張嘴,想追問,想解釋,想抓住一絲能證明他並非毫不在意的痕跡,可話到嘴邊,卻被陸明禮輕輕打斷。
“時間不早了,你剛出院,身體還很虛弱,早點休息吧。”他的語氣依舊溫柔,像往常一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寵溺,隻是那份溫柔裡,似乎多了一層薄薄的隔閡,“我還有點工作要處理,先回公司了。”
說完,他轉身拿起沙發上的外套,快步走出了公寓。房門在他身後輕輕關上,沒有一絲波瀾,沒有一絲猶豫,仿佛剛才那個聽到錄音的人,根本不是他。
慕晚晴站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她太了解陸明禮了,他向來沉穩自持,極少有失態的時候,可剛才他撿手機時的沉默,還有那句刻意輕描淡寫的“廣告推送”,都透著一種反常的刻意。
到底是什麼事,能讓他如此反常?或許是公司出了緊急狀況吧,她這樣安慰自己,可心底那股不安,卻像藤蔓一樣緊緊纏繞上來,勒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走到窗邊,看著陸明禮的車像一道黑色的影子,消失在夜色之中,心中的疑惑像潮水般不斷湧上來,淹沒了她僅剩的鎮定。
而此時的車裡,陸明禮靠在椅背上,緩緩閉上了眼睛,雙手卻緊緊攥成拳頭,指節因用力而發白,甚至泛出了青紫色。
剛才的平靜,不過是他用儘全力偽裝的鎧甲,一旦脫離了慕晚晴的視線,那層鎧甲便轟然碎裂,露出底下血淋淋的真實。
那段錄音,像一把鋒利的刀,精準地刺穿了他的心臟,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顧盼兒……原來她真的是顧盼兒。
那個他尋找了多年的女孩,那個他父親臨終前再三叮囑要好好彌補的女孩,竟然一直就在他的身邊,以“慕晚晴”的身份,悄無聲息地走進了他的生活,甚至……走進了他的心裡。
陸明禮的腦海中,清晰地浮現出父親臨終前的畫麵。父親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氣息微弱得隨時可能斷絕,卻依舊緊緊抓住他的手,眼中充滿了化不開的愧疚與悔恨:“明禮,爸爸對不起你,更對不起林家。當年陸氏集團拖欠工程款,旗下的催債公司做事太過激進,間接導致了林先生夫婦的死亡……爸爸知道錯了,可一切都太晚了。你一定要找到他們的孩子,好好彌補她,幫爸爸償還這份罪孽……”
父親的話,像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他的心頭,多年來,從未減輕過半分。他回國後,立刻動用所有資源四處尋找林家的孩子,可林家的孩子在父母去世後,就被送進了孤兒院,後來又被人收養,從此杳無音信,像人間蒸發了一樣。他以為,自己這一輩子都無法完成父親的遺願,無法彌補這份沉重的罪孽。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命運竟然會如此安排。那個他拚儘全力想要尋找的女孩,那個他想要用一生去彌補的女孩,竟然以這樣一種猝不及防的方式,出現在了他的生命裡。
而他,竟然在不知道她真實身份的情況下,對她動了心,甚至……有了想要守護一生的念頭。
陸明禮的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像一團纏繞的亂麻,剪不斷,理還亂。有對家族間接害死她父母的愧疚,有對自己不知情卻讓她再次陷入危險的悔恨,有終於找到她的欣喜,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她是否知道真相?如果她知道了,會如何看待他?會如何看待這份摻雜著罪孽的感情?
“劉助理。”陸明禮猛地睜開眼睛,眼神中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冷靜與堅定,仿佛剛才的失態從未發生,“立刻派人調查那個匿名發送錄音和視頻的號碼,還有那個與晚晴見麵的黑衣人,我要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還有他們的目的。另外,密切關注晚晴的一舉一動,24小時保護她的安全,絕對不能讓她再受到任何傷害。”
“是,陸總。”劉助理的聲音從後視鏡裡傳來,帶著一絲恭敬,“那……慕小姐那邊,我們需要告訴她真相嗎?”
“不用。”陸明禮的語氣堅定得沒有一絲商量的餘地,“暫時不要告訴她任何事情,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他知道,現在還不是告訴她真相的時候。她剛剛經曆了雪山遇險,又被神秘人威脅,身心俱疲,根本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他需要給她時間,讓她好好休養,也需要給自己時間,查明幕後黑手的真實目的,為她掃清一切障礙。
隻有這樣,他才能真正地保護她。
接下來的幾天,陸明禮像往常一樣,每天都會來看望慕晚晴。他會帶來她喜歡的低糖蛋糕,會陪她坐在陽台曬太陽,會耐心地陪她做康複訓練,甚至會像以前一樣,給她講公司裡的趣事,逗她開心。
他的溫柔與體貼,與往常彆無二致,可慕晚晴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眼神中,多了一絲她看不懂的深沉與複雜,像藏了太多的秘密,再也無法像從前那樣坦然。
她知道,他一定有事情瞞著自己。可她沒有追問,她不敢。她害怕真相會像一把利刃,徹底摧毀他們之間僅存的溫情,害怕自己會再次陷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在陸明禮的精心照顧下,慕晚晴的身體恢複得很快。一周後,醫生檢查後告訴她,她的腳踝已經基本痊愈,可以進行正常的活動,隻是暫時還不能做劇烈運動。
“陸總,我想明天就回新西蘭。”慕晚晴看著陸明禮,語氣堅定地說道,“劇組的拍攝進度已經耽誤了很多,我負責的品牌植入部分不能再繼續拖延下去了。”
陸明禮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舍,隨即又被平靜覆蓋:“好,我尊重你的決定。機票和隨行人員我會幫你安排好,有任何需要,隨時給我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