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趙振和陳默那如同瞻仰史前遺跡般的眼神,
江辭隻是淡定地彎腰,慢條斯理地將瑜伽墊卷好,塞回床底。
仿佛網上那個掀起滔天巨浪的“江辭”,和他沒有半毛錢關係。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拿起桌上的校園卡。
“我去趟圖書館,查點關於《戀愛的犀牛》的創作背景資料。”
說完,他在兩雙呆滯的目光注視下,推門而出,腳步平穩,沒有一絲波瀾。
趙振和陳默麵麵相覷。
半晌,趙振才艱難地開口:“他……就這麼走了?”
陳默扶了扶眼鏡,鏡片上反射著複雜的光。
“我明白了。”
“什麼?”
“他已經不在意這些世俗的虛名了。”
陳默的語氣,帶著敬畏,“當一個人站得足夠高,外界的讚譽和詆毀,不過是山腳下的風聲。我們還在第一層,以為他在第五層,實際上,他已經在大氣層了。”
趙振:“……”
他覺得陳默也瘋了。
江辭當然不是不在意。
他隻是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些所謂的“熱度”和“粉絲”,一文不值。
就在剛才,他目不轉睛地盯著係統界麵,
看著網上腥風血雨,可代表著生命值的心碎值餘額,紋絲不動。
346。
生命倒計時也在一分一秒的繼續。
【生命倒計時:108天10小時50分……】
它在時刻提醒江辭,網絡上的狂歡,不過是一場虛無的泡沫。
隻有在舞台上、在鏡頭前,用角色撕開觀眾的心防,讓他們流下的真情實感的“眼淚”,才能轉化為他活下去的一分一秒。
走出宿舍樓,被十二月的冷風一吹,江辭打了個哆嗦,掏出手機。
他沒有去圖書館,而是找了個避風的角落,撥通了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起。
“喂?小辭?”
聽到母親熟悉的聲音,江辭心裡那點被網絡風暴攪起來的浮躁,瞬間被撫平了。
他刻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鬆愉快,帶著點小小的得意。
“媽,睡覺了沒?”
“剛洗完澡,準備看電視呢。兒子你呢?在劇組的日子還好吧?要是覺得累的話可以適當讓自己休息一下,緩口氣!”
一連串的關心,讓江辭的鼻頭有點發酸。
他笑了笑,清了清嗓子,用一種輕描淡寫的語氣,開始了他的“報喜”。
“媽,最近我沒在劇組了,回學校了。”
“跟你說個事兒。我最近工作上,取得了一點點小小的成績。”
電話那頭的江媽媽明顯很高興:“是嗎?什麼成績?發獎金了?”
“獎金那都是小事。”江辭故意賣了個關子,“就是……我在微博上,有粉絲了。”
“粉絲?是那個……電視上明星才有的那個東西嗎?”
“對對對,就是那個!”江辭忍著笑,“不算多,也就……一百五十萬吧。”
電話那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江辭甚至能聽到母親那邊,電視裡傳來的天氣預報的聲音。
過了足足半分鐘,江媽媽才用一種極為不確定的,帶著茫然的語氣,小心問道:
“一百五十萬……是多少人啊?”
“這個……”江辭被問住了,他想了想,找了個最直觀的參照物,“大概,相當於咱們整個縣城,男女老少所有人,加起來再乘以三那麼多吧。”
電話那頭,再次陷入了死寂。
這一次的沉默,比剛才更久。
江辭能想象到,母親此刻一定正瞪大了眼睛,努力在腦海裡構建那個“縣城乘以三”的宏大場麵。
他不知道的是,這份沉默的背後,不是驚喜,而是更深的,化不開的擔憂。
江辭從小就懂事。
十歲那年,當穿著製服的叔叔把一枚蓋著國旗的骨灰盒送到家裡時,一夜之間,他就從一個調皮搗蛋的孩子,變成了一個沉默寡言的“小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