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花了十幾年時間,用汗水和自律堆砌起來的高牆。
在這個男人麵前,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他隻看了一遍。
就全學會了。
不。
這不是“學會”。
這是赤裸裸的“碾壓”。
他用一種雲淡風輕的方式,向她,向所有人證明——
你能做到的,我也可以。
而且,毫不費力。
表演在繼續。
江辭,完美地複刻著夏夢的每一個細節。
“你送的東西,我不會收。”
“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
台詞一句句吐出,冰冷,精準,毫無破綻。
角落裡,一個女生喃喃自語:“瘋了……這真是個瘋子……”
直到最後一句台詞。
按照劇本,“明明”應該在說完最後一句拒絕的話後,決絕地轉身離開。
江辭的表演,也進行到了這裡。
他看著前方空無一人的地方,仿佛那裡站著那個糾纏不休的馬路。
他啟唇,用和夏夢一模一樣的,冰冷到沒有一絲人味的語調,說出了那句台詞。
“我愛的是我自己。”
說完。
已經被他運用的爐火純青的《眼神微表情》技能下意識地發動。
就在他轉身,側臉對著觀眾的那一瞬間。
一滴眼淚。
毫無征兆地,從他的右眼眼角,悄然滑落。
那滴淚,晶瑩,滾燙。
它出現的瞬間,是那麼突兀,不合邏輯。
但在一瞬間,捅開了“明明”這個角色所有冰冷外殼之下,那被死死壓抑的矛盾、脆弱與痛苦。
他不是愛自己。
他是除了自己,已經一無所有。
那滴淚,沒有停留。
它剛滑落到一半,就被江辭用手背,不經意地抹去。
快到讓人以為那隻是一個錯覺。
一個舞台燈光造成的幻影。
整個排練廳,死寂無聲。
人們都被釘在了原地,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劉國棟徹底僵住了,他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夏夢渾身劇震,如遭雷擊。
她死死地盯著江辭的背影,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那一刻凝固了。
技術的儘頭……
這就是技術的儘頭嗎?
原來,最極致的技術,不是為了精準地“表達”情緒。
而是為了精準地“控製”那即將崩潰的情緒。
在那滴淚麵前,她那教科書般完美的表演,顯得如此的空洞,如此的可笑。
江辭沒有回頭看她。
他隻是站在原地,仿佛還未從角色中抽離。
他對著空氣,用一種幾不可聞的聲音,輕輕說了一句。
“你沒愛過任何人,也沒愛過你自己。”
“你隻是害怕犯錯。”
說完。
他走下舞台,臉上帶著表演結束後的疲憊和抽離感。
仿佛剛才那一滴石破天驚的“神來之淚”,隻是一個隨手完成的課堂練習,卻也消耗了他巨大的心力。
這種舉重若輕的態度,比任何語言上的勝利宣言,都更具毀滅性。
它徹底碾碎了夏夢最後的驕傲。
她僵硬地站在舞台上,像個木偶。
過了許久。
她動了。
走下舞台,一步一步,走到江辭麵前。
她的聲音在顫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你這次又是怎麼做到的?”
江辭正拿著水杯喝水,被她這副要吃人的樣子嚇了一跳。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認真地回想了一下。
然後,他撓了撓頭,給出了一個樸實無華的答案。
“哦,我剛剛在想,我媽要是知道我為了排練晚飯都沒吃,肯定會罵我。”
“一傷心,眼淚就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