酗酒、抑鬱、自殺、在精神病院裡度過餘生……
一張張觸目驚心的照片,一段段冰冷詳實的文字記錄。
江辭的指尖,劃過其中一份資料的標題——《演員高翔:入戲<瘋人院>後,與其飾演角色‘23號病人’人格混淆的臨床心理學報告》。
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仿佛被一道電流擊中。
他第一次如此直觀地,感受到了自己每天追求的“心碎值”背後,那條通往藝術巔峰之路的,真實而殘酷的風險。
原來,“為戲癡狂”,從來都不隻是一句讚美。
它也可能是一張,通往毀滅的單程票。
但自己有的選嗎?
他將資料重新裝回牛皮紙袋,動作緩慢而鄭重。
然後,他對著眼前的老劉,深深地,鞠了一躬。
……
下午,404宿舍。
江辭回到宿舍,開始收拾行李。
《三生劫》劇組那邊,答應導演的關於“楚無塵”的殺青戲份也即將開始。
他利落地在線訂好了當晚飛往影視基地的機票。
就在他拉上行李箱拉鏈的那一刻,一隻手,按住了箱子。
是趙振。
“辭哥,你這就要走?”
“嗯,劇組那邊催了。”江辭答道。
趙振攔在他麵前,一臉不容置疑的表情。
“不行!”
他大聲宣布:“今天幾號,你忘了?”
江辭想了想。
“12月31號。”
“對啊!跨年夜!”趙振的嗓門更大了,“今晚,無論如何,咱們兄弟三個都得聚一聚!就當是給你踐行了!”
江辭看著他那張寫滿了“不答應就是不給麵子”的臉,又看了看旁邊雖然沒說話,但顯然也是同樣意思的陳默。
他原本被KPI填滿的腦子裡,忽然空出了一塊地方。
他想了想,點了點頭。
“行。”
跨年夜的寒風,吹得人臉頰生疼。
但校門口那家開了四年的小火鍋店裡,卻熱氣蒸騰。
江辭、趙振、陳默,三人圍坐一桌。
銅鍋裡,紅油翻滾,白湯咕嘟。
趙振高高舉起手中的啤酒瓶,滿臉紅光。
“來!兄弟們!”
他用他那標誌性的大嗓門,對著整個店喊道:“祝我們老江!此去一帆風順,旗開得勝!早日成為影帝!”
“乾了!”
“砰”的一聲,三個啤酒瓶撞在一起。
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帶著辛辣的麥芽香。
氣氛熱烈到了極點。
陳默扶了扶被熱氣熏得滿是霧氣的眼鏡,慢悠悠地夾起一片剛燙熟的毛肚。
“理性分析,”他用他那慣有的冷靜聲線開口,“江辭,我必須提醒你一句。”
“娛樂圈,比我們想象的要複雜。尤其是魏鬆那種段位的大導演,他們看待演員,就像看待一件工具。”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
“你要有自己的判斷,不要被他PUA了。”
“PUA?”趙振一口啤酒差點噴出來,“啥玩意兒?”
“精神控製。”陳默言簡意賅地解釋,“通過打壓、否定,來摧毀你的自信,讓你對他產生絕對的依賴和服從。”
江辭夾著羊肉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
他看著眼前這兩個,一個咋咋呼呼為他描繪著影帝藍圖,一個冷靜嚴肅為他分析著潛在風險的兄弟。
那份埋藏在心底四年的,屬於“江辭”這個普通大學生的情感,被這滾燙的火鍋熱氣,徹底蒸了出來。
這一刻,他暫時忘記了什麼生命倒計時,忘記了什麼心碎值KPI。
他隻是感覺,胸口很暖。
他笑了笑,將那片羊肉在麻醬碟裡滾了一圈,塞進嘴裡。
“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