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魏鬆那一聲石破天驚的“卡!”,
壓抑了許久的掌聲,從監視器後方,帳內的工作人員中,轟然爆發。
陳春飾演的樊噲,扔掉了手裡的道具劍,大步流星地走到江辭麵前。
他臉上那股悍不畏死的莽氣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飾的佩服。
“江辭,我服了!”
陳春的聲音依舊洪亮,他一拍自己的胸膛。
“真的!你剛才那個‘坐’字,把我後麵準備的一大堆詞兒,全給憋回去了!”
“太牛了!我當時真以為自己要被你拖出去砍了!”
江辭剛剛從項羽的狀態裡抽離,【情緒隔離】的被動技能正在緩緩撫平他內心的波瀾,他還沒來得及說話。
秦峰已經披著助理遞上的大衣,走了過來。
他先是看了一眼大大咧咧的陳春,又把視線轉向江辭,那張總是帶著幾分疲憊的臉上,露出一個難得的笑。
“你們倆剛才,一個真敢闖,一個真敢坐,把我們這些老家夥的戲癮都勾出來了。”
這位影帝的話,永遠那麼言簡意賅,卻一語中的。
劉涵予也走了過來,他捋著下巴上黏著的假胡須,看著江辭。
“剛才那場戲,你那個沉默,比樊噲那一萬句台詞都有分量。”
老戲骨的評價,角度總是與眾不同。
魏鬆拿著對講機,快步走進大帳,他臉上的亢奮根本藏不住,走路都帶著風。
“下午!準備劉邦逃席!”
他環視一圈,目光在秦峰、劉涵予和陳春身上掃過。
“秦峰,我要你演出那種狼狽,那種從鬼門關爬回來的恐懼!還有一絲絲劫後餘生的慶幸!”
“涵予,你留下斷後,要穩住,你是劉邦最後的體麵!”
“陳春!你護著他跑,要演出那種忠心護主的焦急!”
導演語速極快地布置著下午的拍攝計劃。
“原地休整兩小時!化妝組!補妝!道具組!準備下午的場景!”
整個劇組,又一次高效地運轉起來。
下午的拍攝,順利得不可思議。
或許是上午那場巔峰對決,徹底把老戲骨們的狀態都調動到了極致。
秦峰將劉邦逃跑時的狼狽、恐懼、以及那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演繹得淋漓儘致。
戈壁灘上,他真的在泥地裡狠狠摔了一跤,發冠歪斜,滿身泥汙,連滾帶爬地被樊噲架上馬背。
那狼狽逃竄的背影,被魏鬆的鏡頭完美捕捉。
而拍攝的最後一場,回到了那座壓抑的大帳。
劉邦已經逃了。
帳內,劉涵予飾演的張良,獨自一人,麵對著主位上那個喜怒不形於色的霸王。
“大王,沛公不勝酒力,已先行告辭。他讓臣獻上一雙白壁,贈與大王。一雙玉鬥獻與亞父。”
劉涵予的表演沉靜如水。
他捧著裝有寶物的漆盒,緩步上前,姿態謙卑,卻不卑不亢。
一名楚將接過漆盒,呈遞到江辭麵前。
江辭打開盒子。
他先是拿起了那對白璧,在手中隨意地把玩了一下,便棄之如敝履般,扔在了案幾上。
然後他的手指,觸碰到了那對晶瑩剔透的玉鬥。
監視器後,魏鬆和編劇李軍,眼睛一眨不眨。
按照劇本,項羽此刻應該勃然大怒,將玉鬥狠狠砸在地上,以宣泄“竟讓他逃了”的怒火。
然而,江辭沒有。
他隻是將那對玉鬥拿在手中,指尖在溫潤的玉器上,緩緩摩挲了片刻。
他似乎在思考什麼。
帳內,隻有火把燃燒時發出的劈啪聲。
終於。
他抬起頭,看了一眼帳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
一絲近乎無趣的煩躁,從他整個人身上散發出來。
然後,他鬆開了手。
甚至不能叫“摔”。
他隨手將那對價值連城的玉鬥,“頓”在了地上。
就像扔掉兩個礙事的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