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彆姬,開拍當日。
京都郊外的影視城,
魏鬆親自坐鎮,下了死命令。
所有非核心人員,一律離開帳內。
就連劇組裡的場務大哥,都被三令五申,不許發出任何多餘的聲響。
風雪機已經開始運作,模擬的鵝毛大雪被強風卷起,
紛紛揚揚地砸在帳頂上,發出簌簌的輕響。
四麵八方,藏在各個角落的音響,同時開始播放那首失傳的楚歌。
正是那首《八千魂》。
“漢兵已略地,四麵楚歌起。”
“大王意氣儘,賤妾何聊生。”
低沉、悲涼的合唱,從遠處傳來,層層疊疊。
監視器後麵,已經擠滿了人。
秦峰、劉涵予、黃生秋……
這些今天根本沒有戲份的老戲骨們,卻不約而同地出現在了這裡。
他們誰都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那座被風雪和悲歌包圍的黑色大帳。
每個人心裡都有一種強烈的預感。
接下來的這場戲,或許,將會是一場足以載入史冊的表演。
場記舉起了場記板,在鏡頭前用力一合。
“啪!”
清脆的聲音,被風雪聲迅速吞沒。
拍攝,正式開始。
帳內。
燭火搖曳,將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江辭飾演的項羽,身上穿著一件粗布便服,邊角甚至已經磨損。
那身曾經象征著無上榮耀的黑色甲胄,被他隨意地丟棄在身旁的地麵上。
他獨自一人,跪坐在冰冷的案幾前。
手裡拿著一塊粗布,一遍又一遍,機械地擦拭著那把陪伴了他南征北戰多年的佩劍。
動作很慢,很麻木。
這是一種徹底的“卸力”。
不再是那個睥睨天下,氣吞山河的西楚霸王。
他隻是一個被打斷了脊梁,被現實徹底擊垮的男人。
趙穎菲飾演的虞姬,靜靜地坐在一旁。
她看著項羽那個落寞至極的背影,眼淚早已無聲地滑落。
未語,淚先流。
終於,她再也忍不住。
“大王……”
她的嗓音哽咽,帶著破碎的絕望。
“我們……我們為何不去烏江?”
江辭擦拭佩劍的動作,猛地一頓。
他沒有回頭。
過了許久,一個破碎而空洞的聲音,才從他那裡傳來。
“我帶八千子弟渡江而來,如今,無一人還。”
“有何麵目,再見江東父老?”
他緩緩放下手中的佩劍,撐著案幾站起身。
身體晃了一下,才勉強站穩。
“我不能像劉邦那個無賴一樣,像個喪家之犬般苟活。”
“我,是西楚霸王。”
最後那五個字,他說得極輕,卻又重若千鈞。
那是他最後的驕傲。
他緩緩轉過身,一步步走到虞姬麵前。
他伸出手。
卻不是為她拭去臉上的淚水。
那隻曾經能舉起千斤巨鼎的手,此刻卻在微微顫抖。
他的指腹粗糙,帶著常年握劍留下的厚繭。
輕輕地,碰了碰虞姬冰冷濕潤的臉頰。
那動作,不像是為她拭去淚水。
更像是在確認,眼前這個為他流乾了眼淚的女人,是否真實存在。
“彆哭了。”
他的話語裡,隱約帶著一絲苦笑。
江辭空洞得注視著帳頂搖曳的燭火,喃喃自語。
“天,就要亮了。”
他頓了頓,收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