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張謀一的指令落下,放映廳內所有的雜音都消失了。
聚光燈不存在,但眾人的視線就是最灼熱的聚光燈,牢牢地釘在場地中央的兩個人身上。
蘇清影的眼睫,如蝶翼般輕輕顫動,而後合攏。
周遭的一切,資本的審視,同行的揣度,瞬間被隔絕在外。
江辭就站在她身側,能清晰地感覺到她氣場的急速沉澱。
那是一種從現代都市的冷靜專業,向著古老洪荒的神秘悲憫墜落的過程。
很慢,卻無比堅定。
她沒有穿戴任何劇本中描述的繁複巫祝服飾,隻是一身素雅的現代長裙。
可當她再度睜眼時,在場所有人,呼吸齊齊一滯。
那雙清冷的眸子裡,盛滿了俯瞰眾生的悲憫,更有一種被至親之人背叛後,深可見骨的劇痛。
她不再是蘇清影。
她是商朝最後的傳奇大巫,靈汐。
她的脊背倏然挺直,那單薄的肩胛,竟撐起了一個搖搖欲墜的信仰世界。
無形的威嚴與神聖感,以她為中心彌漫開來。
連呼吸,都帶上了祭祀般的虔誠。
前排,天光娛樂的高層代表身體微微前傾,搭在膝蓋上的手,已不自覺地攥成了拳。
幾個投資方臉上的玩味徹底消失,隻剩下被牢牢攫住心神的專注。
這就是頂級影後的實力。
無需外物,她一人,便撐起一個角色的靈魂。
蘇清影抬起了手。
動作很慢,手臂修長,指尖纖細。
一個在現實中平平無奇的拉弓姿勢。
可這一刻,在場的每一個人,無論是見慣了大場麵的導演,還是挑剔的資本方,
都在腦海中清晰地“看”到了一張弓。
一張由月華與怨念構成的虛幻長弓,正在她手中成型。
劇本中的靈犀弓。
以巫祝之血,引天地之靈,誅世間萬妖。
顧淮的眉心不自覺地蹙起。
他比誰都清楚,蘇清影此刻演繹的,早已超越了簡單的“恨”。
那是愛到極致,不得不親手埋葬信仰的剜心之痛。
她的氣場,就是靈汐本人。
壓力,全部給到了江辭。
他要如何接住這“一箭”?
蘇清影開口。
聲線清冷,每個字卻滾燙而痛楚。
“夜宸。”
她喊出這個名字。
“我曾信你護人妖兩界、護我周全,可你看看現在——”
她的手在虛空中劃過,帶著無儘的失望與悲涼。
“妖氣蝕骨,你濫殺巫師、禍亂生靈,連我也成了你眼中的阻礙!”
一句比一句重。
一句比一句冷。
“你說的相守是假,說的初心也是假,對不對?”
最後一句質問,聲調陡然拔高,像一根冰錐,直刺人心。
眾人的心,都跟著狠狠一揪。
輪到江辭了。
都以為他會辯解,會咆哮。
他卻沒有任何動作。
一秒。
兩秒。
就在有人開始皺眉的瞬間。
“嗬——”
一聲壓抑到極致,不似人聲的嘶吼,從江辭的喉嚨深處猛地爆發出來!
那聲音裡充滿了野獸般的痛苦與掙紮,讓在場許多人不受控製地打了個寒顫。
他的身體先是猛地向內蜷縮,像一隻被鐵鏈勒住脖頸的困獸,全身的肌肉都在劇烈地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