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青宴的喧囂被遠遠甩在車後。
孫洲駕駛著保姆車,平穩地駛離了影視城。
車窗外,屬於劇組的燈火一盞盞熄滅。
江辭靠在後座,閉著眼睛。
他在心裡默念。
“開啟【情緒隔離】。”
一股熟悉的暖流,從心臟的位置緩緩擴散至四肢。
屬於夜宸的,跨越千年的孤寂與悲愴,迅速從他的身體裡抽離。
江辭感覺自己重新活了過來。
他不再是那個背負著兩個世界宿命的半妖夜宸,重新變回了那個因為連續高強度拍攝而有些疲憊的,二十二歲的普通青年江辭。
他睜開眼,車內的光線有些昏暗,隻有窗外流動的光影在他臉上明明滅滅。
口袋裡的手機,突然瘋狂震動起來。
他拿出來,解鎖。
屏幕上,一條來自微信的未讀消息,粗暴地彈了出來。
發送人:劉國棟。
【江辭!你小子是不是忘了這周要拍畢業照?!全班就差你一個了!】
一連串的感歎號,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劉國棟老師那即將衝破天靈蓋的怒火。
畢業照?
他迅速點開日曆。
六月三號。
周四。
明天就是周五,學校拍畢業照的最後一天。
他幾乎是立刻從座椅上彈了起來,對著駕駛座的孫洲喊道:“孫洲!掉頭!去機場!”
孫洲被他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踩了一腳刹車。
“辭哥?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去京都!”江辭飛快,“訂最近一班去北京的機票!”
孫洲一頭霧水,但還是靠邊停車,然後手忙腳亂地開始在手機上操作。
“哥,這……這也太急了。我還沒安排保鏢,VIP通道也得提前申請……”
“不用!”江辭果斷拒絕,“什麼都不用,就我一個人,買張票就行!”
開玩笑,就回學校拍個畢業照,他啥時候整過這種活。
孫洲看著自家藝人那一臉“再晚一秒就要被就地正法”的驚恐,雖然不理解,但還是以最快的速度訂好了兩個小時後起飛的紅眼航班。
飛機上,江辭幾乎是沾到座位就睡著了。
他太累了。
這幾個月,他幾乎是把自己當成了兩半用,一半是江辭,一半是夜宸。
夢裡,光怪陸離。
一會兒是麵目猙獰的赤桀,揮舞著妖刃,卷起腥風血雨朝他砍來,嘴裡還狂笑著:“半妖,你也配?”
他轉身就跑。
場景一換,他發現自己跑進了電影學院的大禮堂。
講台上,劉國棟老師拿著一根三米長的巨大教鞭,指著他的鼻子,聲如洪鐘地咆哮:“江辭!全班就差你一個!你還配當個學生嗎?!”
兩個恐怖的場景,無縫切換。
江辭在夢裡被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直到空姐一陣輕柔的呼喚將他叫醒。
“先生,先生,飛機馬上就要降落了。”
江辭猛地睜開眼,空姐那張溫柔帶笑的臉近在咫尺。
他一個激靈,坐直了身體。
窗外,天際線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清晨的首都機場,人來人往。
江辭戴著一頂最普通的黑色鴨舌帽,臉上掛著一個白色口罩,獨自一人拖著一個小小的行李箱,彙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潮。
這種久違的,“路人甲”的快樂,讓他緊繃了數月的神經,終於得到了片刻的舒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