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秦挽知堅持,瓊琚領命,退到外間和派來照顧湯安的李媽媽對了一眼,李媽媽心領神會,繼續候著等待吩咐。
一出偏房門,碰上了回府的謝清勻,瓊琚作揖福身:“大爺。”
謝清勻問明她去處,徑自步入室內,李媽媽道了聲安,屋子安靜,裡間聽得清楚。
直至青山般的人影到了身後,映著橙黃的燭光,秦挽知壓著眼睫,低聲道:“我想讓湯安在府中住下。”
視線隻略略掃過,便能瞧見那因塗了藥膏,尚在錦褥外的手臂。
為人父母者,難以看得這場麵。謝清勻微錯目,沒有猶豫:“短缺什麼著人去采買。”
許是他答應得乾脆,又或解釋成了習慣,她語氣雖輕細,卻極是鄭重認真:“湯安是喚雪在世上唯餘的至親,我不能讓他出事。”
從他的角度,他能看到的半邊瑩潔臉龐,此刻流露出些許哀傷。
謝清勻這次頓了幾息,引來她的回頭,秦挽知站起身,他的視線因此從下往上移,望著那雙堅定毅然的眼睛,開了口:“養他不成問題,但湯銘終究是他生父。”
秦挽知沉默須臾,行到了外間,才悶悶的,幾分難得的意氣:“他不配。”
謝清勻怔了瞬息,他知道她今日動了怒,比上九天取月摘星還要稀罕。
他輕聲道:“一個孩子自是護得,且安心住下。”
秦挽知彆開了眼,她看見了他的怔然,為自己在他麵前的吐露微感彆扭。
夜深如水,回主屋的路上,隻有幾乎重合的腳步聲在寂夜中響起,夫妻二人並肩,中間隔了約一拳距離,行走間卻連片衣角都挨不到一起。
默然無話算得了他們的常態。這麼多年,他們之間最多的話題不過家中事務,她交代一些,他再問幾句,有需要決策的事情商量一下,無事就更簡單了,隨意關切兩句,就沒了話。
就如現在,沉默中,秦挽知按常規詢問他:“朝堂上可順利?”
謝清勻回應得很快,嗯了聲:“不是大事。”
朝堂的事,秦挽知甚少打聽,像這種被叫過去的,不是緊急要務,也得是重要事。但他不說她也不問。
他也禮尚往來問她壽辰宴,言及改日備禮登門,親自向老太太致歉賀壽。
他能來足以讓老太太、讓秦家父母開眉展眼,還需要什麼禮品。
事實上,秦挽知不太願意謝清勻到秦家。她自己都鮮少回去,也是近兩年稍微多了些,說多,一年到頭也不超一隻手的數。每每回去,不外乎祖母誇她嫁得好,秦家女的楷模,阿娘提醒她居安思危,做好高門婦。
曾經不是她不想回去,但她不能像玥知那般,她在秦家住上一夜都難被允許。很多年前,早在出嫁第一年,父親板著臉對她說:“出嫁女哪有在娘家留宿的道理?吃過飯你就回去。”
她無助地看向秦母,阿娘扭過臉默默無聲。
秦挽知後來好像觸摸到了答案,她在謝府,他們才開心。
她和謝清勻一同回去,好像也比她隻身一人要使他們高興。就連僅有的幾次在秦府過夜,也都是因為謝清勻。
澄觀院裡各自湯沐,熄了燈躺到了床上。黑暗中,兩個人均無睡意,各懷心事。
秦挽知想了想湯安,明個兒要讓人把淩雲院的次房收拾乾淨,改日與鶴言暫時住在一起,那一片住的小輩多,能有個玩伴,接著又在思索湯銘的問題怎麼解決。
沉思間,腰側扶上手掌,同樣沒睡著的謝清勻給予作為丈夫的體貼:“彆擔心。”
腰間力道微收,秦挽知的肩背碰到了硬實的胸膛,耳邊是他溫聲:“明日我給鶴言告半日假回府,讓孩子們陪著你。”
秦挽知搖頭當即道:“他回來也幫不了什麼,正是考核之際,他如此看重,彆去擾他。”
謝鶴言今年剛入國子監,後天是國子監第一次考核,有丞相父親這個國子監頂頂優績生在前麵,謝鶴言壓力大,不願給父親丟人,亦有著超越父親的誌向,為了應對這次考試,老太太的壽辰都沒有請假。
他的掌心很熱,穿透薄薄的寢衣貼著肌膚,秦挽知心裡莫名跟著被燙到。她翻了個身平躺,閉上了眼睛,說道:“睡覺吧。”
謝清勻未語,黑暗中靜靜停了幾息,收回手臂跟著平躺回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