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駕一刻鐘內將至,秦原有事在身,不得多加耽誤,兄妹二人原地分彆。
來觀賽的世家子弟們這會兒漸漸雲集,聚在看台,場地中央地靶已設,參賽人員於後麵歇息。
皇帝來此觀賽是意外之喜,各參賽的勳貴子弟更是摩拳擦掌,要拿出全部實力,以期拔得頭籌,入聖上的眼。
秦挽知視線自人群隨意投去,意外看到了韓家的馬車。
玥知身子重來不了,韓幸帶著一個婆子乘馬車而來。這時與哥哥韓寺在馬車旁說話,遠遠看見韓寺似嗬斥兩句,表情嚴肅凝重,韓幸一語未吭,看不見具體表情也能看出身影透出的倔強。
兩兄妹談話,再是氣氛緊張,秦挽知不好貿然前去打攪,隻韓幸既已到來,忙著人快去找謝維胥。
見得韓幸朝哥哥韓寺福一身,牽著裙角又踏上了馬車,車簾蕩痕,遮住了車廂裡的人。
奇哉怪也。秦挽知看著韓寺靜立片時後離開,婆子候在馬車窗戶下。
她抬腳欲往馬車去,眼前倏地冒出個人,不知從哪裡來的硬生生擋住去路。
長嶽喘著氣:“夫人,帝後駕臨,請隨奴才移步觀閱台。”
“大爺在等著夫人。”
旌旗蔽空,秋風中獵獵作響,陛下禦攆、皇後鳳攆前後抵至西郊馬場。
禁軍披亮甲,持長刀,兩側肅立,如銅牆鐵壁把守各出入口。
秦挽知於觀閱台下方看見了等在那裡的謝清勻。
他身穿紫錦雲紋直綴,玉帶輕束,日光下,眉目似墨染的山水,幾多文人雅士的清風朗逸。
“大爺。”
“長嶽去高台,你不在。”
謝清勻自然地向她伸出手掌,素手搭在手心,輕輕握起,一同上觀閱台。
“高台無事,下來看一看。”聽不出任何異常。
觀閱台上,皇帝憑欄而立,龍目遠眺場上景狀。
忽聽淨鞭三響,鼓樂聲細細響起,內侍官尖亮的唱喏聲穿透喧囂:“皇上、皇後駕到——”
刹那間,方才還熙攘談笑的全場鴉雀無聲。台上台下,所有人皆斂容屏息,齊齊跪伏於地,山呼之聲震徹雲霄。
皇帝身著明黃騎射常服,步履從容地走在最前,神色平和卻天威自成,令人不敢逼視。皇後略後半步隨行,一身牡丹常服,頭戴點翠鳳鈿,唇角含著端莊的淺笑,鳳眸微垂,儀態萬方。
“眾卿平身。”皇帝掃過台下跪伏的眾人,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角落,“今日騎射賽馬,諸位不必拘禮,讓朕與皇後瞧一瞧我朝兒郎的英姿。參賽者皆賞,三甲者重賞!”
眾人謝恩,各自歸位,心情已然澎湃起,整理衣冠,都想在帝後麵前爭取一展風采。
帝後於簇擁下緩步登台,在中央寶座安然落座。
皇帝接過皇後遞來的茶,飲啜兩口,想到了人:“仲麟和他夫人還沒來?”
內侍引路而入的謝清勻與秦挽知聽到此言,忙近前揖禮:“臣、臣婦叩見陛下……”
“罷了罷了,不必多禮,沒有外人。”皇帝眼風過去:“給丞相和丞相夫人看座。”
“先請朕已說動了太後來這兒與眾同樂,豈料昨日又驟然推卻了,不然更是一家人來聚的場合。”
當今太後姓謝,是秦挽知公爹一母同胞的妹妹,是謝清勻的親姑姑。事實而言,皇帝並非謝太後所出。
謝太後入宮早,得先帝寵愛,一朝有孕,被妃子陷害落紅流產,自此再不能生育。謝太後悲痛欲絕,鬱鬱寡歡,後來先帝將皇帝這個喪了母親的皇子過繼給了謝太後。
撫養十幾年,皇帝於爭權奪位中登上大寶之位,封養母謝氏為太後,對謝家多有厚待。
皇帝嘮家常一般,有幾分對家中長輩固執的苦惱,接著道:“太後近些日醉心於佛法,丞相夫人若是得空,不妨入宮陪伴,與太後說說話,解解悶。”
皇帝笑了笑:“還有靈徽那丫頭,天真爛漫,活潑機敏,每每能惹得一室歡顏。可將她一並帶來,與公主皇子一同玩樂,也是承歡膝下的美事。”
秦挽知看了謝清勻一眼,立時斂衽微微欠身,神色恭謹溫婉,聲音柔和,不卑不亢:“是,臣婦必謹遵旨意,擇吉日入宮侍奉太後左右。小女靈徽童稚無知,若其稚拙之態能博太後鳳顏一展,或能與皇子公主們相伴嬉遊,則是再榮幸不過。”
坐在一旁的皇後含笑:“你若空暇無事,也可順道來長秋宮,與本宮閒談解悶。”
秦挽知頷首稱是,垂下了眼,看著眼前換了容顏的皇後,再聽這話,心裡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從前秦挽知看望過太後,常常會去長秋宮陪皇後娘娘坐一坐,與皇後娘娘關係頗好。然而彼時的皇後自請廢後,已過世多年,眼下的是皇帝的第二任皇後。
皇帝聞聲不言,輕呷一口茶,良久語帶調侃道:“今日國子監休假,怎不見你家二子?朕記得仲麟的公子也是極好,頗有鳳麟之姿,才學品行直追其父啊。”
謝清勻謙笑,“兩個孩子正值貪玩的年紀,到了馬場也如那脫韁的野馬,溜煙兒找不到人,不知跑何處去了。”
這廂,內侍請命是否鳴號,開始騎射比賽。
皇帝立於欄前,抬了抬手,霎時號角聲起,駿馬如離弦之箭衝出圍欄。
帝後同觀,秦挽知與謝清勻便退了下去。
比賽分為騎射和賽馬兩場。騎射乃射中地麵上的靶子分數多者勝,賽馬則要去後山山頂敲響鑼聲,再返回場內敲鑼,最快者取勝。
哥哥家的兒子,林夫人的次子都參與了騎射,觀閱台視角極佳,秦挽知掃視了眼,看到涼亭裡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