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聆從書院出來時已是申時末,街上的商攤收了不少。
她來打鐵鋪子找鐵匠重新打了一個大點的項圈,然後又去了糕點鋪子,便宜買下沒賣出去的糕點,臉上帶笑地提著往家裡趕去。
自從養人後,雪聆每日歸家都會徑直朝臥室而去,推開房門,目光往裡麵探去。
白淨的青年宛如玉蘭安靜地坐在榻上。
雪聆一見他便揚起明媚的笑:“小白。”
辜行止微微側首。
喚了聲沒得到他的回應,雪聆也不生氣,抱著懷中的糕點走進去,一股腦兒將懷中的糕點塞進他的懷中。
“快嘗嘗喜不喜歡,這是我最喜歡的桂花糕,特意給你買的。”
她今日似乎很高興,完全忘記了清晨的不愉快。
辜行止聞著糕點的劣甜,無端浮起念頭。
雪聆見他還一動不動,抬臀擠坐在他的身邊緊緊挨著他,從他懷中解開裹住桂花糕的油紙,撚起一塊置於他的唇下,催促道:“彆愣著啊,快嘗嘗。”
她像是將最喜歡的東西分與朋撩那般語氣滿是期待。
這段時日相處,辜行止已知曉她的脾性,倒沒拒絕她的善意,低顎咬住桂花糕。
劣甜得齁鼻的桂花味兒在舌尖散開,胃裡一陣泛惡。
他麵不改色地咽下。
雪聆仰著臉,眸光明亮地望著他:“怎麼樣?”
“嗯。”辜行止頷首。
雪聆還是不滿意:“你要說,好吃亦或是不好吃,而不是嗯。”
辜行止啟唇:“好……”
他的話尚未說完便是乾嘔。
即使是惡心嘔吐,如此不文雅之事,他也做得極為好看文雅,與旁人誇張的神情與動作不同,慢得似隻喘籲了一口沉氣。
幾日未曾正常進食,他也吐不出什麼,隻是低頭麵色白了幾分,但雪聆神情並不好看。
她瞪著眼前嬌氣難養的男人。
看著他被惡心吐後麵不改色抬頭,似被魂魄丟失的一具美麗傀儡,唇仰笑而續道:“好吃。”
雪聆氣得將桂花糕丟在他的臉上。
黏膩的糕點屑粘在他墨灰鬢角,蒙眼的白布上也染了一絲甜膩,他卻不解的與她平麵而對,不知她為何如此喜怒無常。
雪聆心疼糕點,丟在他臉上又後悔了。
她是真的喜歡桂花糕,特地等傍晚快收攤才去買的,比清晨便宜些。
拾起掉落在他懷中的桂花糕,雪聆不搭理他,兀自咬了一口,甜味發散在唇舌間,好吃得她想連著舌一起吞下。
明明很好吃,他太挑食了。
雪聆吃完整塊桂花糕,餘下的用油紙裹好放在矮櫃上,轉頭時冷不丁地對比:“小白從不挑食,它什麼都吃。”
辜行止似笑了下,溫聲打破她的對比:“因為我不是它。”
雪聆立在他的麵前冷笑,“你不聽話。”
辜行止這次真笑了,唇角仰道:“所以呢?”
雪聆說:“我不會打你,但這幾日我不會來找你,直到你覺得你錯了為止。”
“我沒錯。”他搖頭,淡得似難以觸摸的水精玉蘭,身著粗布棉麻也難掩不屬於此處的風華。
“你會知道錯的。”雪聆丟下一句話,轉身出了臥室。
辜行止坐在榻沿,抬首朝向她所離去之處,冷淡‘看’著。
雪聆鎖了房門,決定這幾日都不去找他。
再傲的野狼都能被馴服,她不信,他不能。
隻要他吃了放在房中的桂花糕,那他就是在向她低頭。
雪聆堅信,人都怕死,他也會低頭。
自打決定要馴服他,雪聆沒再踏進臥室,而是在廚屋用長凳鋪上竹篾簟搭了簡陋小榻夜裡睡用。
自從有了體香而懷抱溫熱的辜行止,雪聆每夜都會要求他抱著自己睡,乍然獨自一人躺在乾硬的竹簟上,哪怕壓著棉絮也覺四處漏風,翻來覆去睡不下。
她一夜睡得很不好,白日倒是精神,在書院做活兒樣樣出挑,連柳夫子都私下尋她好幾次。
不知是何人見她與柳夫子私交甚好,還傳出她勾引柳夫子的謠言。
雪聆對此並不在意,但心中必不可免地生出稀少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