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愛怎麼學劍怎麼學劍,關她什麼事?
她竭力克製自己不去想,心頭卻依舊泛起漣漪。
楚黎見過他練劍。
每次她跟商星瀾有了爭吵,那人便會強忍下火氣,提著劍出門。
有時楚黎趴在窗子邊偷看,看到他在練劍。
月在雲中浮沉,劍光流轉在夜色,一襲雪衣錦袍,帶著冷鬱的怒氣,輕而易舉斬落竹林飄下的落葉。
劍招好看,人也好看,像話本子裡從天界下凡的仙人一樣。
一想到這個人屬於她,楚黎的氣很快就消了。
那時她想,她要商星瀾永遠是她一個人的。
他要是膽敢移情彆戀,她就把他們兩個一起殺了,一個埋在北境,一個埋在南境,讓他們這輩子下輩子生生世世都沒辦法再遇見。
要是想跟她和離,那也沒門,誰叫他娶她呢。
現在,商星瀾的小墳堆就在崖邊,永遠屬於她。
楚黎默然斂起眸光,從屋裡搬出舊衣服來,趁著天晴把衣服洗一洗。
她抱著裝滿衣服的籃子剛要出門,便被一道身影攔下。
“小娘子,我來。”顧野笑眯眯地從她懷裡接過那籃子,“主子吩咐,以後不能讓你乾活。”
楚黎抬眼望向他那副虛偽笑容,洗衣服要去河邊,他們肯定是怕她半路逃跑,所以主動幫她乾活。
既然如此,她家裡可是有不少活等著乾呢。
楚黎一會指揮他修修房頂,一會犁犁地,顧野跟著她忙前忙後,倒是半點不嫌累。
她坐回小屋裡喝茶,晏新白竟然也起身為她斟茶。
這副模樣,好像真把她當成第二個主子對待似的。
一定是為了麻痹她,讓她漸漸沉浸在這種安逸舒適的環境,把他們魔頭的身份忘記。
顧野和晏新白對她好,隻是因為無名的命令,但凡有一天無名對她不再感興趣,他們會毫不猶豫殺掉她。
楚黎愈發擔憂起來,她害怕自己會慢慢習慣有這三個魔頭在的生活。
她慣來如此,在得到什麼之前,先想想什麼時候會失去。
他們得儘快想其他辦法逃走,一天都不能拖下去了。
如果今夜不下雨,她就帶著小崽跳窗逃走。
有條獵戶常走的狹窄山道,鮮為人知,直通山下,夜深時從那逃走,無名就算追出來也隻會以為她們是從大道離開的。
思及此處,楚黎複又看向小院裡被無名訓斥的小崽,憂心忡忡地想,但願因因今晚還能有力氣爬起來。
天色漸沉,太陽化作赤金色的圓,朝西方的小山垂去,暗夜很快便將晚霞餘暉吞噬殆儘。
小崽早已累得癱倒在小床上,聽到楚黎的逃跑計劃,還以為楚黎是擔心他會累死才要逃跑,顫顫巍巍地扒著她爬起來,“娘親,我能行,我今天已經練氣成功了,那個魔頭說我很有天分,以後說不定可以打敗他……”
楚黎捧住他的小臉,認真道,“傻因因,他怎麼可能把你教得比他還厲害,他現在隻是裝模作樣想獲取咱們的信任。趁現在他們對咱們放鬆警惕,正是逃跑的最好時機,知道麼?”
小崽懵懂地望著她,點了點頭。
娘親說的有道理,無親無故,魔頭憑什麼對他好呢?幸好娘親聰明識破了他們的詭計。
夜深,一大一小收拾好行囊,楚黎把所有金銀細軟全放進儲物戒裡,這樣就算離開小福山,他們也有足夠的錢再買一棟新房子。
她都盤算好了,他們要找個有宗門庇護的城池住下,永遠不用再害怕被魔頭找到。
楚黎帶著小崽從窗子裡跳下,兩人鬼鬼祟祟地從小院裡摸出去。
屋內,還在打葉子牌的三人同時聽見動靜。
“有氣息,他們好像要跑。”
晏新白率先開口,還沒來得及細細查探,便聽顧野笑著道,“怕什麼,主子在附近下了陣法,就算逃跑也隻能原地打轉。”
聽到這話,晏新白擰眉思索片刻,將目光投向無名,“主子,要追麼?”
無名懶散地數著牌,聲音極淡,“不用。”
阿楚還是不相信他。讓她跑跑也好,整天在家悶著會悶出病,權當鍛煉身體。
另一邊。
楚黎從未想到逃離計劃會如此順利,她興奮地拉著小崽在山道上狂奔。
山間的風,濕漉的泥,自由的空氣,一切都那麼久違。
她再也不用擔驚受怕,再也不用看人眼色!
小崽和她一樣激動,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兩條小腿酸痛得要命也咬牙堅持。
他們在山間小道拚儘全力地逃跑,忽然間,楚黎一腳踏空,猝不及防帶著小崽向下跌去,她下意識把小崽抱進懷裡,天旋地轉之間,楚黎眼前漆黑,徹底失去意識。
待她再睜開眼,周遭伸手不見五指,小崽在身前顫抖著哭泣。
楚黎四下看去,心瞬間沉入穀底。
——完蛋了,他們掉進了一個獵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