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婉倉促福了一禮,快步上前。
並未立刻接過孩子,先湊近聞了聞小少爺口中的氣味,又就著光線觀察他的舌苔,見其舌苔厚膩,她輕聲問,“李嬤嬤,小少爺的吐瀉物可還在?讓我看看。”
李嬤嬤驚慌地將小盂取出來。
眾奶娘都被酸臭味熏得皺起眉頭。
沈姝婉卻麵不改色地垂眸看了看那坨穢物,心中已有判斷。
她的嗓音溫軟清晰,“依奴婢看,小少爺這像是積食引發內熱,導致嘔吐腹瀉。”
霍韞華蹙眉,“小少爺昨日的飲食是誰負責的?”
所有人看向周巧姑。
昨日是她當值。
“你胡說八道!”周巧姑立刻跳出來,尖叫道,“小少爺的飲食我一向精心調配,最是清淡不過,怎會積食?三夫人,您若不信,大可去小廚房調取食材領用單子,我給小少爺做的每一道食物,上麵清清楚楚都記錄著。”
她忿忿地看向沈姝婉,“倒是你,前兩日稱病推脫不肯喂奶,今日卻有力氣歸家休沐,如此懈怠工作,還有臉指責我們這些儘職儘責的人!”
趙銀娣也陰陽怪氣地附和,“巧姑是梅蘭苑最有資曆的奶娘,你難道比她更懂如何喂養小孩?我看分明是你過了病氣給小少爺,還想推脫責任!”
沈姝婉心下冷笑,不與她們爭辯,唯獨看向藺昌民。
“三少爺,您通曉醫理,您看小少爺舌苔厚膩,口氣酸腐,瀉物不化,是否符合食積化熱之症?”
藺昌民麵色猶豫。他在西洋學的是西醫,對中醫略有耳聞卻不精通,尤其不擅長小兒病症,一時不敢斷言。
霍韞華見兒子哭得聲音都啞了,心疼不已。
她咬了咬牙,“既然婉娘你有此判斷,可有法子能暫緩家瑞的疼痛?”
沈姝婉恭敬地回道,“奴婢可嘗試給小少爺按摩腹部,再熬一碗清淡的消食湯,或可緩解當下症狀。”
“不行!”周巧姑厲聲阻止,“夫人,她一個奶娘懂什麼中醫?胡亂按摩,亂喂補湯,是大忌!若是加重了小少爺的病情,她能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霍韞華也有些猶疑。
這批奶娘進門前都是背調過的,她知道沈姝婉的家庭情況。一個跟著丈夫婆母從江南躲避戰亂逃難而來的平民婦女,從未聽聞她學過中醫,隻聽李嬤嬤說,她祖上曾出了一個村子裡名聲大振的穩婆,也隻是聽說罷了。
“李嬤嬤,您覺得這法子可行嗎?”霍韞華問道。
李嬤嬤連忙回道,“老奴認為可以讓婉娘試試。她的奶水小少爺最愛喝,平日照顧得也最是細心,老奴想著她定有些民間土法子。總比乾等著讓小少爺繼續受苦強啊!”
藺昌民也道,“母親,孩兒雖不懂中醫,可婉小姐剛剛所言確實觀察細致,言之有物,孩兒認為可以一試。”
霍韞華看著懷中哭聲漸弱的兒子,終是下了決心。
“好,婉娘,你且試試!但家瑞若有半分差池,我唯你是問!”
周巧姑和趙銀娣相視一眼,唇畔浮笑。
且看這個狂妄自大的女人如何作繭自縛!
沈姝婉深吸一口氣,淨了手,將小少爺平放在鋪了軟墊的榻上。
她回憶著奶奶教的步驟,將掌心搓熱,以神闕穴為中心,用指腹力道輕柔地、順時針緩緩揉動,動作嫻熟而沉穩。
藺昌民目不轉睛地看著,鏡片後的目光充滿了驚詫。
這手法,絕對是專業的!
周巧姑和趙銀娣眼中都露出疑惑的表情。
假的吧?平日弱不禁風的婉娘,平民窟鑽出來的山雞,竟然會按摩?
揉按了約莫一盞茶功夫,沈姝婉吩咐李嬤嬤去小廚房取來食材,她親自盯著火候,熬了一碗消食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