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嬤嬤笑著捧出兩匹布料。
料子一展開,滿室生輝。
竟是時下最時新的杭緞!
一匹是柔潤如春雨初霽的“雨過天青”色,另一匹則是鮮亮富貴的“石榴紅”。緞麵光滑如水,暗紋精致,在光線下流轉著細膩的光澤,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這兩匹杭緞,是前兒莊子上送來的,顏色鮮亮,適合你們年輕女孩子。”霍韞華慢條斯理地撥弄著茶盞,目光在沈姝婉身上掃過,“這匹天青的,便賞給你,快年節了,做身漂亮衣服穿吧。”她指尖指向那匹石榴紅,“這一匹,便賞給梅蘭苑上下其他奶娘,同沾沾喜氣,往後伺候小少爺,都需像婉娘這般儘心才是。”
眾人看著那匹杭緞,個個眼神複雜,羨慕、嫉妒,種種情緒不一而足。
梅蘭苑除了周巧姑和沈姝婉,還有六位奶娘。
沈姝婉一人便可獨占一匹杭緞,她們六人卻得平分剩下一匹。
這恩寵懸殊,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沈姝婉卻看出了霍韞華這番賞賜的另外用意。
她心中明鏡似的,麵上絲毫不露,恰到好處地表現出受寵若驚,“謝三奶奶賞!奴婢定當更加儘心竭力,伺候好小少爺,不負奶奶厚愛。”
隨後恭順地接過那匹沉甸甸的緞子。
眾奶娘回到梅蘭苑,沈姝婉馬上就被圍住了。
趙銀娣盯著那流光溢彩的石榴紅,目光灼灼,幾乎要將緞子燒出洞來。
“婉娘如今可成咱們梅蘭苑頭一份兒了,三奶奶如此看重,想必不日就要許你做管事嬤嬤了,真真好福氣啊!”
她言辭尖酸,冷嘲熱諷,“可惜了巧姑,到底是年齡大不中用了,論心眼論手段,如何玩得你們這些年輕人呢。”
沈姝婉輕聲笑道,“銀娣姐姐可彆取笑我了,論起年輕又漂亮,誰能越得過你去。論資排輩,你才是最適合當管事嬤嬤的。”
她聲音軟糯,將那匹石榴紅塞進趙銀娣懷中。
“妹妹年輕不知深淺,姐姐是苑裡的老人,不知您看這匹杭緞該如何分派才好?總不能辜負了三奶奶的一番美意。”
趙銀娣果然受用,清了清嗓子,正要開口。
一看這匹杭緞,周圍虎視眈眈六雙眼睛盯著,也犯了難。
這該怎麼分啊?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沈姝婉懷中的另一匹,眼中冒起火光。
這個小蹄子,話說得這樣好聽,倒是把自個兒的那匹拿出來大夥分分啊。
不過趙銀娣也隻敢這樣想想。那匹天青色的杭緞,是三夫人金口玉言賞賜給沈姝婉一人的,若將來被彆人穿在身上,主子瞧見了不像話。
這時,沈姝婉忽然想起什麼,看向躲在角落裡沉默寡言的秦月珍,“月珍妹妹的女紅是梅蘭苑裡最好的,不如請你幫忙看看,這匹料子若是裁剪起來,大概能做多少衣裳?咱們心裡也好有個數。”
秦月珍驟然被點名,嚇了一跳,怯生生地抬起頭。
她向來不愛冒頭掐尖的事,唯唯諾諾地推脫。
趙銀娣最看不慣她這副窩囊樣子,抬起腳就往她身上一踹,“讓你說你就說!彆浪費大家夥的時間!”
秦月珍被踹得心窩子冒煙疼,忍著不敢吭聲,硬著頭皮接過緞子。
她用手丈量了一下,細聲細氣地回道:“這匹緞子幅寬和長度都是上乘,若是裁做一套衣裳,可做一件短褂、坎肩,再加一條馬麵裙,完全足夠。做工精細些,還能略有富餘,剩餘的布料可做幾條錦帕。”
一匹杭緞,竟能做出一套完整的衣裳!
眾人的呼吸都急促了一下。
這石榴紅如此正,如此亮眼,做成一整套穿出去,何等體麵!
沈姝婉又道,“若是按六件數平分,可做什麼款式?”
秦月珍聲音小了些:“這樣的話,能做的款式就不多了,每人最多隻能分到一條抹額料子,或是做成圍領也行。”
眾奶娘眸中的光都黯淡下去。
一條抹額,這也太磕磣了!
趙銀娣聽得心癢難耐,她摸著那光滑冰涼的緞麵,想象這石榴紅做成的一整套衣裳穿在自己身上,該是如何風光。她本就樣貌明豔,最適合鮮亮的顏色,越是大紅越能襯得她華貴。
周巧姑剛剛失勢,這梅蘭苑裡就數她最有背景。
她哥哥可是三房的趙管家!如今還有誰比她更配穿這一身石榴紅?
但凡能穿上這身衣裳,縱是沈姝婉有那一套雨過天青又如何?隨隨便便就把她給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