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的二月初二,連綿雨轉成小雪。
拂曉前的朱雀大街行人寥寥,除了專職的更夫與清灰夫,隻偶有幾個醉鬼遊蕩。
這時出現的一黑一灰兩道身影就顯得尤為特彆。此二人皆長袍覆身,頭戴帷帽,烏紗掩麵,通身隻露出一雙眸子,與一雙製式不尋常的靴子。
雪花附落在灰袍人的麵紗上,他不悅皺眉,抬手拂去雪片的同時,下意識放緩了腳步。
他抱怨:“大昭這是什麼鬼天氣!”
原還想再說什麼,可一抬眼,卻見黑袍人已同自己拉開了距離,他當即快步趕上。
“國師大——”
“我最後提醒一遍。”
黑袍人頓步打斷他,眼風一掃,壓低聲量:“這裡是大昭,若不想被人識破身份,記得管好你的嘴。”
“否則……”黑袍人哼笑一聲:“我不介意先送你回蘭陵。”
“至於要如何同女帝解釋,那是你的事。”
他比灰袍高出半截,加之氣勢淩厲,生生將灰袍未說出的辯駁之言堵了回去。
一想到女帝那溫柔刀,他不禁打了個寒顫,可憐兮兮的眨巴眼。
他以討饒的口吻:“彆呀郭公子!您行行好再給個機會,此行若無功而返,那我後半輩子可就……”
他沉重一歎,不願再往下想。
沉默幾息,再抬眸,人已經走出去小半條街,壓根就沒聽他說話。
灰袍:!!!
合著媚眼拋給瞎子看。
不解風情的家夥!
他滯停時,麵紗上的雪逐漸厚重,眉頭擰得更緊卻沒再抱怨,一轉頭便小跑跟上。
長靴踩過薄雪,留下一前一後共四排整齊的印跡。那印跡從穿過大半條街道,最後在某片巷落頓然消失。
——————
長樂宮的清晨。
偏殿甫一開門,沈寧便迫不及待鑽了進去。
卻發現,殿內並不比外麵暖和多少。
她顧自上上下下轉了一圈,沒頭蒼蠅似的。蕭瀾全程站在原處冷眼看著,看她究竟想玩什麼花樣。
碧蘿與紅芍麵麵相覷,不約而同的在對方臉上看到迷茫。
碧蘿對蕭瀾頗有成見,故平日她幾乎不進偏殿,偏殿的事沈寧也都交給紅芍。隻是今日伺候梳洗時她隱約察覺沈寧不太對勁,她放心不下才跟進來。
事實證明,她的直覺十分準確。
在紅芍詢問兩遍是否需要幫助均無回應後,碧蘿忍不住湊上前。
還沒來及開口。
“你…”
沈寧嚴肅:“擋道了。”
碧蘿:……
如果體貼有錯,那她簡直罪大惡極。
委屈,但不敢說。
站在門邊的蕭瀾終於看不下去了,闔門進來,接著慢悠悠從桌下拖出那掐絲琺琅火盆。
“公主在找這個?”
沈寧循聲望去,雙眸放光:“對對對!就是它!”
她三步並兩步湊近,疑惑:“怎麼熄了?”
難怪殿內這樣冷。
“不是熄了。”
蕭瀾蹲下身,慢條斯理摸出火折子點燃,幽幽:“壓根沒燃。”
沈寧:???
不兒,這下雪天,你睡得著?
她轉念一想,蕭瀾是北越人,北越北越,地處北界,冬季嚴寒且漫長。眼下這種程度的雪,於他而言應不算什麼。
可她遭不住啊!
“那你……”
幽怨的話到了嘴邊,說出口卻成了:“挺節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