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頓時陷入沉寂,直到紅芍取書回來。
紅芍將懷裡的一小摞書冊放在羅漢椅旁的桌案上,“公主您看,是不是這些?”
沈寧坐直身子,一一核對書封。
她攏共讓紅芍取了六本,這丫頭記性不錯又細心,沒拿錯也沒紕漏。
“是,這些。”
她指了指一旁的矮凳,對紅芍笑得溫柔:“辛苦你了,快坐下歇會兒。”
說著,套上繡鞋抵著火盆往紅芍那頭移了移。
紅芍受寵若驚,又把火盆推回來,紅著臉:“您折煞婢子了,這是婢子應做的。您…該多顧著自己。”
她垂著頭,視線落在那隻嵌著金絲的雲頭錦鞋上。
“好啊,碧蘿才離開沒一會兒,你便接替她管起了我。”
沈寧裝嗔,看著紅芍肉眼可見地慌亂起來,她忙改口稱是玩笑。
說著她挑了兩冊書,其餘的讓紅芍交給蕭瀾。
紅芍不解,但照做。
蕭瀾對著眼前清一色的遊記:“?”
疑惑,但不吱聲。
待紅芍折返,沈寧將其中一冊遞給她。
紅芍猶豫著接過,這冊不同於其他,彆的書封都或多或少出現泛黃折損,唯獨它異常嶄新。
沈寧:“這本《千家詩》是去歲新印的,你看看,與你幼時讀的有何不同。”
紅芍驚訝,翻了翻目錄,思考片刻卻搖頭,“不敢瞞公主,婢子…已經不記得幼時那版長什麼樣了。”
“無妨,那便重新看。若有不會的我教你。”
沈寧目若秋水,笑得溫柔。
她從原主記憶中獲悉紅芍身世。紅芍原是富商之女,剛要啟蒙的年紀家中便遭了變故,家裡隻剩寡母幼女,沒多久便被那惡毒親戚鳩占鵲巢,走投無路下隻得入了奴籍。
牙人行當裡往往越年幼越賣得好價錢,紅芍輾轉被賣,直到六年前入宮成為原主的婢女。
不知紅芍吃了多少苦,才養出今日這般謹小慎微的性子。她心疼紅芍的,畢竟紅芍是她在異世見到第一個人。
從碧蘿口中得知紅芍對啟蒙的遺憾後,她有了今日的打算。
“好!婢子多謝公主!”
紅芍動容,她向來怯弱可這回沒再退縮。公主的心意不可辜負。
這一頭主仆和順,另一頭——
蕭瀾獨自坐在用膳的圓桌邊,隨意翻了幾頁便沒了興致。
那些書冊所記都是大昭各州景勝,無非是撰者的遊曆心得,有什麼可看的?
放下書冊,目光不自覺往羅漢椅那頭瞟。
倚著軟墊的女子微微側頭,鬢邊流蘇輕晃。
她眉眼似凝著秋露,櫻唇一翕一合,青蔥玉指抵著書頁,正色或莞爾,溫婉並著和煦。
蕭瀾心中一哂,他也是昏頭才會把沈寧與溫婉和煦聯係一起。
餘光落在那幾冊遊記上,越想越煩悶。
他索性起身向殿外走,他得見見風雪才好。
蕭瀾站在廊下看絮雪紛飛,偶有幾片瑩白雪花落在他眉羽上,不消片刻便轉化作水汽。
這場雪遠比他想象中溫柔得多。
也許是地理因素,大昭的雪注定不似北越那般皚皚堅固,從夜半到將近晌午不過積了寸餘深。
也不夠提神。
他有些失望,正要步入院中,身後傳來一陣細碎聲響。
“就這麼不願與我同處一室?”
沈寧堵住他的去路:“我選的書,沒有一冊稱你心意嗎?”
“是。”
蕭瀾坦然:“公主風雅,選的書自然也是恬靜閒雅之物。”
“可惜我出身行伍不通風雅,倒是辜負了殿下的好意。”
沈寧勾唇淺笑,點破他:“不是不通,你是沒看。”
“你今日有些浮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