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意識到,在這個時代,她想要做點什麼,或者說,想要安全地活下去直到長大,目前唯一能依靠的,竟然真的隻有她那個看起來不太著調,卻莫名能搞事的爹,和這位精明強乾,將她護得緊緊的娘。
個人的力量太渺小了,尤其是她這樣一個幼崽。
她得認清楚自己的位置,目前,她就是劉邦和呂雉羽翼下的一隻雛鳥,必須在他們的庇護和允許範圍內活動。
豆子……豆腐……豆漿……豆乾……腐竹……還有醬油!豆豉!
那麼多好東西,她就不信,憑她領先兩千多年的知識,還不能在這小小的廚房和院子裡,一點點折騰出來?
至少,先讓自家的餐桌更豐富一點,也讓爹娘更清楚地看到她的價值。
打定了主意,劉元重新振作起來。她跳下凳子,跑到呂雉身邊,仰起臉,再次眨巴起那雙過於清亮的大眼睛:
“阿娘,我做夢夢到豆子還能做成另一種更好吃的東西,像像酪漿一樣白。”
呂雉晾衣服的手頓住了,驚訝地低頭看她:“嗯?像酪漿一樣白?”
“嗯!”劉元用力點頭,小臉上滿是認真,努力回憶著模糊的豆腐製作流程,“就是先泡水,泡開豆子,把豆子磨得特彆特彆細,比我們現在磨的粉還要細,加上好多水,變成濃濃的豆汁,然後,然後好像要用布過濾……再把豆汁煮開……”
她說到這裡卡殼了,關鍵的一步,“點鹵”該怎麼說?鹵水?石膏?她隻知道名詞,具體怎麼操作完全抓瞎。
呂雉聽得入神,見她停下,追問道:“煮開之後呢?”
劉元急中生智,“然後要加一種……一種‘引子’,天底下至鹹或者至苦的水精華……加了之後,那豆汁就會慢慢變成像雲朵一樣軟軟白白的東西,壓一壓,就成了……”
她越說越心虛,聲音也越來越小,這描述實在太抽象了。什麼至鹹至苦的水精華?她自己都覺得像胡扯。
然而,呂雉卻沒有立刻否定。她微微蹙著眉,眼神落在虛空處,似乎在極力理解和想象女兒描述的景象。
像酪漿一樣白,像雲朵一樣軟……還能壓成型?這聽起來簡直如同仙法。
但之前豆芽和豆粉的成功,讓她對女兒這些“怪夢”多了幾分莫名的信服。
“至鹹或至苦的水精華……”呂雉喃喃重複著,作為一個善於操持家務、熟知各種食材特性的主婦,她下意識地開始在自己已知的材料裡搜尋對應物,“鹽是鹹的,但鹽加水,苦的,有些藥草熬的水極苦……或者是……”
她忽然想起什麼,眼睛微微一亮:“莫不是……鹵堿?”
劉元猛地抬頭,眼睛瞪得溜圓。鹵堿?!對了!好像是有用鹽鹵點豆腐的!她娘竟然這麼快就聯想到了?
呂雉看著女兒驚訝的表情,以為自己猜對了,心下更是驚異,但麵上不顯,隻是沉吟道:“若真是鹵堿,倒是不難尋。隻是這分量、火候,怕是極難掌握。”
就在這時,劉季哼著小調晃悠了進來,正好聽到後半截,好奇地問:“什麼鹵堿?又夢到什麼了?”
呂雉將劉元的話複述了一遍,語氣裡帶著幾分不確定和探究。
劉季聽完,眼睛越來越亮:“像酪漿一樣白?還能結成塊?吃了香滑?搞!必須搞!聽著就是好東西!”
他壓根沒考慮失敗的可能,或者說,失敗的成本在他看來微不足道。他天生就對這種新奇,有可能帶來巨大好處的事情充滿興趣和冒險精神。
“娥姁,明天就試試!磨細漿是吧?過濾是吧?讓盧綰把那石磨再刷洗一遍,磨細點!”
劉元立刻撲上去抱住娘的腿,小臉蹭了蹭:“阿母最厲害了!肯定能成!”
心裡卻大大鬆了口氣,同時對她爹娘的智慧和動手能力佩服得五體投地。果然,在古代能混出頭的都不是簡單人物,她隻是提供一個模糊的方向,他們就能自己找到路徑並付諸實踐。
於是,接下來的幾天,劉家灶房裡時常飄出濃鬱的豆香和試驗失敗後的微微焦糊氣。呂雉是個執拗性子,一旦認準了某事,便一定要做出個結果。
她反複調整豆粉的細膩度、加水的比例、煮豆汁的火候,更是托人尋來了一點鹵堿,小心翼翼地嘗試添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