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項羽不再多看劉邦一眼,轉身大步走向中軍大帳,那背影挺拔如山嶽,帶著天生就該主宰一切的氣勢。
劉邦站在原地,望著項羽離去的背影,雙手在袖中暗暗攥緊。
他想起困在城中的家人,想起蕭何,更想起了那個舉著粗糙的紙,眼睛亮晶晶地喊著他的女兒劉元。
一股前所未有的迫切和力量湧上心頭。
他必須借到兵,必須打回去!
他向來善交際,雖然因為趕路而灰撲撲的,但是氣質的底子在,他在河邊洗個澡,將自己恢複成得體模樣。
世人皆顏控,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更何況如今是他有求於人。
那位年輕的項羽將軍,顯然極重威儀,他仔細整理了思緒,將那份焦灼深深壓下,第二天他臉上帶著幾分江湖豪氣又真誠的笑容,朝著項羽日常巡視的校場走去。
果然,沒等多久,便見項羽在一眾親衛的簇擁下,昂然而來。陽光照在他華麗的鎧甲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襯得他本就英武的身姿愈發如同天神下凡。
劉邦瞅準時機,快步上前,聲音洪亮,帶著恰到好處的驚歎:“項將軍!昨日匆匆一見,未及細看,今日得見將軍巡營之風姿,真乃天神一般!邦走南闖北,自問也見過不少英雄豪傑,可與將軍相比,皆如螢火之於皓月啊!”
項羽腳步一頓,目光掃過劉邦。
劉邦今日衣著整潔,氣度也恢複了從容,不似昨日那般狼狽,世人皆顏控,一個帥哥吹捧自己,與一個醜逼吹捧,那入耳是完全不一樣的心情。
就好像一個高窮美禦姐吹捧一個高傲的大小姐,大小姐雖然高傲,但很容易軟化,畢竟美人的吹捧讓人高興。
又聽他開口便是如此盛讚,項羽臉上的傲然之色開始軟化,嘴角開始上揚:“哦?沛公倒是會說話。”
“非是邦會說話,實在是肺腑之言!”劉邦見有效,立刻打蛇隨棍上,語氣愈發真摯,“將軍神力,可是能扛鼎?”
項羽聞言,並未直接回答,但挺拔的身姿更顯昂揚。周圍他的親衛也紛紛露出與有榮焉的表情。
劉邦立刻繼續道,非常真摯,“邦雖未曾親眼得見,但此事早已傳遍義軍!人人都說,項將軍乃天生神人,古今罕有!此等氣魄,堪稱當世第一人!邦每每聽聞,都心向往之,隻恨未能早日投奔將軍麾下,一睹風采!”
這一番話,簡直句句都說到了項羽的心坎裡。他平生最自負的便是自己的勇力和軍事才能,但他這時剛隨叔父造反,名聲還不顯,劉邦將其拔高到古今罕有、當世第一的位置,極大地滿足了他的虛榮心。
項羽臉上的笑意再也掩飾不住,哈哈大笑道:“沛公過譽了!破秦軍,乃將士用命,叔父運籌之功爾!”
話雖謙虛,但那神態分明是全然受用。
劉邦趁熱打鐵,語氣轉而帶上幾分愁苦與敬佩:“唉,邦也是楚人,若非那雍齒狗賊無恥背叛,陷我根基,囚我家小與部下,邦此刻必已追隨將軍左右,為反秦大業效犬馬之勞!如今實在是……唉!”
他重重歎氣,隨即又目光灼灼地看向項羽,“也正因如此,邦才深知,普天之下,能速解豐邑之圍、嚴懲叛徒、揚我義軍之威者,非將軍您莫屬!將軍之神威,必能讓那雍齒鼠輩聞風喪膽,不戰而潰!”
項羽被這番連環馬屁拍得身心舒暢,看劉邦也順眼了許多。他大手一揮,甚是豪爽:“不過一叛將,據一小城,何足道哉!劉沛公既來相投,我項家軍豈能坐視?我便借你五百精銳,助你收複豐邑,救回家小!”
五百人?劉邦心裡猛地一沉,這比他預期的要少得多!豐邑城堅,雍齒與張楚勾結,兵力不少,五百人即便精銳,恐怕也難以迅速破城。
時間拖得越久,城裡的變數就越大,那裡頭是他的至親,慢不得。
劉邦臉上立刻顯出極度感激卻又萬分為難的神情,他再次抱拳看向項羽,“將軍!將軍慷慨,邦感激涕零!五百項家精銳,必是以一當十的虎賁之士!”
他先肯定對方的慷慨和士兵的精銳,隨即話鋒一轉,愁容滿麵:“隻是那雍齒奸詐,據城而守,豐邑城牆雖不高,卻甚是堅固。邦此前強攻,皆因缺乏攻城器具,損失慘重。若僅有五百人,即便個個如龍似虎,隻怕也難以短時間內攻克。邦死不足惜,但若是墮了將軍您的威名,讓那叛賊以為項家軍亦不過如此,邦萬死難辭其咎啊!”
他抬起頭,眼神裡充滿了對項羽威名的擔憂和維護,繼續猛誇:“將軍,非是邦貪心,實是那雍齒可恨,竟敢在此時反叛,分明是不將天下義軍放在眼裡,尤其是不將即將如旭日般東升,統領義軍的項家軍放在眼裡!邦以為,要麼不出兵,要出兵,就必須以泰山壓頂之勢,一擊必殺!不僅要收複豐邑,更要借此戰彰顯將軍您雷霆萬鈞之勢,讓所有心懷不軌之徒膽寒,讓天下人都看看,與將軍為敵是何下場!如此,方配得上將軍您的赫赫聲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