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達成後的第三天,海洲市刑警支隊的氣氛依舊緊張,但薑墨的處境已悄然改變。他不再被限製在留置室或安全屋,而是在趙誌剛的辦公室隔壁,擁有了一張臨時辦公桌和一台經過特殊加固、接入內部網絡的終端。身份是模糊的“特殊技術顧問”,知情者僅限於專案組核心成員。
他正百無聊賴地翻看著小楊整理的、關於“暗影織網”的公開情報摘要,試圖從那些零碎的信息中拚湊出對手的輪廓,桌上的內部通訊器突然響起了急促的鈴聲。
是趙誌剛的專線。
“薑墨,準備一下,有緊急情況,你跟我出現場。”趙誌剛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雷厲風行。
五分鐘後,薑墨坐上了趙誌剛那輛不起眼的黑色轎車。開車的是小楊,他透過後視鏡好奇地偷偷打量著這位新晉的“顧問”。
“什麼情況?”薑墨係好安全帶,問道。他注意到趙誌剛臉色凝重,小楊也一改往日的技術宅形象,顯得有些緊張。
“羽夢科技的一個實習生,在家突發狂暴,攻擊家人。”趙誌剛言簡意賅,目光看著前方,“報案人稱,受害者不斷嘶吼,說……‘眼睛裡有東西在控製我’。”
眼睛!
這個詞像一道閃電,瞬間擊中了薑墨!他放在膝蓋上的手下意識地握緊,左眼不受控製地傳來一陣微弱的悸動。
羽夢科技……義眼……控製……
他幾乎立刻就將這起突發事件與自己,與林振宇案背後可能存在的陰謀聯係了起來。
“羽夢科技?”薑墨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就是生產我這種義眼的公司?”
“沒錯。”趙誌剛看了他一眼,眼神意味深長,“所以,需要你的‘專業洞察力’去看看。這或許不是一起孤立事件。”
車輛在早高峰的車流中穿梭,很快駛入一個中檔住宅小區。事發單元樓下已經拉起了警戒線,幾名轄區派出所的民警正在維持秩序,周圍擠滿了議論紛紛的鄰居。
趙誌剛亮明證件,帶著薑墨和小楊快步上樓。
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裡麵傳來聲嘶力竭的咆哮、物品摔碎的巨響,以及一個女人帶著哭腔的勸阻和驚叫。
“放開我!滾開!它在我腦子裡!它在命令我!!”一個年輕男性的聲音充滿了痛苦和狂亂。
民警看到趙誌剛,立刻彙報:“趙隊,裡麵情況很糟糕,受害者力大無窮,情緒完全失控,我們已經呼叫了特警和急救支援,但需要時間!”
趙誌剛眉頭緊鎖,透過門縫,可以看到客廳裡一片狼藉,一個穿著睡衣、頭發淩亂的年輕男子正揮舞著一把拆信刀,雙眼赤紅,麵目猙獰地將他的父母逼到了牆角。他的動作僵硬而迅猛,完全不像一個普通的實習生。
“讓我試試。”薑墨突然開口。他的左眼在踏入這棟樓的瞬間就開始持續發熱,此刻,在他的特殊視野中,能夠清晰地“看到”那個年輕實習生周身籠罩著一片混亂、躁動、如同沸騰瀝青般的暗紅色意識波!而在這片混亂的核心,一股冰冷的、帶著明顯機械感和控製欲的湛藍色意識流,正如同寄生蟲般,牢牢纏繞並侵蝕著宿主本身的意識!
這景象,與他自身偶爾感受到的、來自義眼的異樣波動,何其相似!隻是程度要劇烈和惡劣得多!
趙誌剛看了薑墨一眼,看到他眼中異常的專注和左眼那微不可察的銀藍光澤,沉默了一秒,果斷對民警下令:“讓他進去!所有人後退,保持警戒,沒有我的命令不準使用武力!”
在民警驚愕和擔憂的目光中,薑墨深吸一口氣,獨自一人,推開了那扇象征著混亂與危險的門。
門在薑墨身後合上,隔絕了外麵嘈雜的人聲,將他和那個失控的實習生封鎖在了一片狼藉的戰場之中。
空氣中彌漫著打翻的早餐牛奶的甜腥、某種香料被打碎後的刺鼻,以及最濃鬱的、從實習生身上散發出的、如同野獸般的恐懼與暴戾氣息。家具東倒西歪,玻璃碎片和瓷器殘骸鋪了一地,牆壁上還有幾道觸目驚心的、被利刃劃出的新鮮痕跡。
那實習生——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臉色慘白,眼球布滿血絲,瞳孔收縮得像針尖——猛地轉過頭,赤紅的目光死死鎖定在薑墨這個新出現的“威脅”身上。他喉嚨裡發出嗬嗬的、不似人聲的低吼,手中緊握的拆信刀反射著窗外透進的慘淡天光。
“又一個……又一個來抓我的!你們都是一夥的!”他嘶喊著,聲音扭曲,帶著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瘋狂。
在他的父母——一對嚇得麵無人色、緊緊相擁躲在沙發後麵的中年夫婦——驚恐的注視下,薑墨沒有後退,也沒有立刻上前。他站在原地,舉起了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武器,目光平靜地迎向那雙瘋狂的眼睛。
然而,在他的內在視野裡,戰鬥早已開始。
左眼的灼熱感攀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視野中的色彩被剝離,隻剩下能量與意識的流動。實習生周身那沸騰的暗紅色意識波如同失控的火山,不斷噴發著恐懼、憤怒和絕望。而纏繞其上的那股湛藍色意識流,則冰冷、精準、如同最嚴酷的程序指令,不斷地壓製、扭曲、甚至試圖覆蓋宿主本身的意誌。
薑墨甚至能“聽”到那冰冷意識流發出的、斷斷續續的、非人的低語:
【…清除…威脅…】
【…服從…指令…】
【…消滅…入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