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一聲喝止,令院中人都有些驚愣,武丁們在威遠侯的示意下退至一旁。
江時序還沒挨幾板子,見江明棠竟來了,怕父親遷怒她,當即道:“你怎麼過來了?快回去!”
江明棠卻看向威遠侯:“父親,你竟要打兄長五十杖,也太狠了些,是想要他的性命嗎?!”
威遠侯對這個女兒的態度,還是柔和些的,皺著眉頭同她解釋。
“明棠,他在軍中與人鬥毆,乃是犯紀,這是大錯,我若不重罰他,又怎麼能讓他記得住教訓?”
“父親可知事情的起因與內情,是陸小侯爺與那些人先羞辱於我,兄長才動手的!”
江明棠據理力爭:“自我進了侯府,母親與祖母總是說,咱們一家人理當相互維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兄長依照長輩之言辦事,又哪裡有錯?”
威遠侯說道:“旁人犯我,自當有理有據地上門要個交代,而不是在軍中違紀,這是置家門於不顧!”
陛下重整軍權在即,原本江時序有很大希望做主將。
眼下冒出這等事來,這不是將把柄送給競爭對手嗎?
他將家族與自身未來置於何地?
越想,威遠侯越怒,不欲與江明棠多說:“把大小姐拉開,繼續打。”
武丁們當即上前,將江明棠拉到一旁,重重責打起來,那長杖粗又壯,落下時都能感受到帶了風,可想而知有多疼。
江明棠一直在為江時序求情,然而威遠侯鐵了心要給兒子教訓,又怎麼會輕輕放過。
見他身上漸漸血痕交加,她淚水奪眶而出:“父親,彆打了!此事因我而起,要打就打我吧!”
她猛力掙脫了婢女的拉扯,顧不上許多,徑直撲在江時序身上,竟生生挨了一杖,背上立時就顯出血跡來,整個人也無力栽倒。
威遠侯與孟氏的驚聲,與江時序急切地呼喚重疊:“明棠!”
江明棠勉強拽住一旁威遠侯的袖子,說話間似乎都帶著血腥氣:“父親,求您不要再罰兄長。”
又語氣微弱地艱難威脅:“若是兄長因我婚事挨打,明日我就一頭撞死在忠勇侯府門口……”
話還沒說完,她已經要昏過去了。
院中頓時一陣兵荒馬亂。
江時序萬分自責,一顆心像被火燒一樣,匆匆將她抱在懷中,往內院去,厲聲道:“快,快叫府醫!”
老夫人剛進門就看到這般景象,要不是吳嬤嬤扶著,真就站不住了,威遠侯也沒想到還驚動了母親,立時挨了一頓訓罵。
長廊上,江時序疾步往前,緊抱著懷中人,他從未如此失態,自己的傷也不在意,比方才挨打時要心慌數萬倍,聲聲喚她的名字。
可等江明棠回應時,她第一反應卻是艱難地用細弱聲音問他:“哥哥,你疼不疼……”
他心一顫,喉頭似被什麼堵著似的,喘不上氣來,也說不出話,隻將她抱得更往懷中緊了緊。
她的眼淚全落在江時序脖頸上,一顆一顆灼燙著他的皮肉,比方才的杖責更讓他覺得痛。
待進了內室,江時序小心翼翼地將人放在床上,生怕碰到傷處,期間更是一直緊握著她的手。
若非府醫來了以後,要婢女們替江明棠除衣清理傷口,他還不打算退開。
江明棠肌膚細嫩,背上的傷看起來略微有些嚴重,但江時序更擔心的是她的臟腑。
她一貫嬌弱,若是真出了什麼事,他這輩子心中難安。
待織雨為她清理完傷處後,府醫懸絲問診,為江明棠開了藥,囑咐她好好休養。
得知並不傷及多少內腑,江時序這才鬆口氣。
進了內室看到床上昏睡過去的蒼白人兒,他忍不住想,分明這樣細瘦如柳,卻不管不顧為他擋下一杖,心中長歎一聲,在榻邊坐下,握住了她的手。
過了許久,他才起身往外去。
正堂裡,得知江明棠沒什麼大礙,威遠侯夫婦齊齊鬆了口氣。
江時序到時,老夫人關懷了他一番,而後繼續訓斥威遠侯。
“你是不是想打死我孫子,把我氣死才甘心?”
威遠侯的聲音萬分無奈:“母親,時序他犯了軍紀……”
“軍紀跟兒子哪個更重要,這你都分不清嗎,況且阿序這回犯紀,是為了袒護妹妹,我不覺得他有錯。”
老夫人將拐棍往地上重重一戳,話鋒一轉,冷哼道:“陸小侯爺做出如此多的荒唐事,把明棠的名聲放在地上踩,你們以為明棠心裡就不怨不傷?她不過是沒有依靠,又為大局考量,才一忍再忍!”
“我隔了一輩,可你們是她親生爹娘,事發後忠勇侯夫人上門,孟氏你不過冷了些臉色,連句問責的話都不替自家閨女說,也不曾去尋過陸小侯爺,要是換成雲蕙,你焉有這樣的好脾氣?”
“說到底,是對明棠太不上心了些,既然偏心至此,當初又何必接她回來……”
孟氏與威遠侯啞口無言。
江時序垂下眼睫,心緒難平。
明棠性情純善,心思清明,他待她略微親近些,她就拚命護著他。
父母內裡的差彆對待,她又哪能看不懂。
祖母說的對。
不過沒有依靠才隱忍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