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氏不退長子的婚,那就準備好迎接次子的新娘。
陸淮川啞著聲音:“父親,我說的對麼?”
忠勇侯一時無言。
陶氏卻急了:“淮川,陛下就是這個意思,我知道你很喜歡明棠,可若是不退親,難道你眼睜睜看著遠舟娶安陽公主?”
她去拽陸淮川的袖子:“孩子,你從小養在我身邊,是,我對你不如遠舟細致,可我也不曾虧待你,我知道這事兒是你委屈,母親以後,一定會給你尋更好的妻子,我……”
“夠了!”
陸淮川沒有反應,陸遠舟卻先動了怒。
“母親你這是乾什麼?你在拿母子之情,給大哥施壓嗎?他已經夠難了,我們是一家人,彆再說了。”
陸遠舟咬了咬牙:“婚事不能退,陛下要我娶安陽公主,那我就娶好了!”
他知道大哥有多喜歡江明棠。
他更知道,要是退婚,江明棠的名聲,必然再度受損。
她之前就已經被他拒婚的事,坑害得夠慘了。
現在是他還債的時候了。
陶氏恨不能揍他一頓:“你娶了安陽公主,陛下就能罷休了?違背聖旨,陸氏全族都得跟著倒黴,哪有你想的那麼簡單!”
傻兒子,這時候還顧及什麼兄弟情,保命要緊啊!
陸遠舟看向陸淮川:“大哥,咱們是功勳之族,當初陛下登基,我們出了不少力,他要是為了這件事降罪陸氏,名聲不會好聽,也會使老臣寒心,你彆聽母親瞎說,準備好迎親就是了。”
陸淮川勉強笑了笑,沒有說話。
一家人不歡而散,陸淮川回到住處,看到桌案上放著的,江明棠給他寫的信件,心中抽疼。
她總是會給他寫信,說起每日小事,碎碎念念,字裡行間都透著愛意。
年節時,她還撲到他懷裡,拋下了女兒家的矜持,親吻了他。
而他也為她丟掉了十幾年來的克己複禮,頭一回沒做君子。
那時候,他覺得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前兩日,她還寄花於信中,告訴他,婚期提前了,她很開心。
“淮川哥哥,你也同我一樣歡喜嗎?”
當然了。
他當然歡喜。
他好歡喜。
可是這歡喜,怎麼這麼脆弱?
脆弱到陛下一句話,就可以打碎。
陸淮川突然生出一股悲憤來。
為什麼他想要留住的,最終都會失去?
至親如此,至愛亦是。
命運待他,何其不公!
可偏偏,他又沒有絲毫辦法,任誰也不可能違背聖意。
他不能,明棠也不能。
看著窗外的枯枝,以及案頭她隨信寄來的紅梅,陸淮川指尖撫著荷包,身體微顫,熱意衝上眼眶。
最終,淚滴落在書卷上,暈染開來。
驟起的寒風呼聲,掩蓋了青年破碎的,壓抑的,幾不可聞的嗚咽。
……
在得知陛下竟有意把安陽公主嫁給陸遠舟時,江明棠就明白了,這是天子的警告。
陸家還沒有消息,但她眼下不能再乾坐著了。
江明棠換了身素衣後,出了門去。
片刻後,她出現在了東宮門口。
劉福進門通傳後,裴景衡便見她急切地進來:“臣女江明棠,叩見殿下。”
待人起身後,他打趣道:“智囊,你怎麼突然來了?莫非是又有什麼妙計,要獻給孤?”
江明棠搖了搖頭:“臣女此番前來,是想求殿下施以援手。”
他一怔,便對上了她發紅的眼眶,下意識道:“是誰欺負你了?孤替你做主。”
這話一出,她眸中淚意浮現,忍住鼻尖傳來的酸意,哽咽著道:“臣女想請您勸說陛下,不要插手臣女的婚事,可以麼?”
裴景衡起身的動作一頓,又坐了回去。
近來的事,他當然也知道,之前還曾急召祁晏清,詢問情況。
對方告訴他,慕觀瀾之所以有此做派,是為了報複陸淮川。
而祁晏清向他保證,絕不會任由慕觀瀾得逞。
所以,裴景衡並沒有插手其中。
隻是他沒想到,江明棠會來求他。
按理來說,父皇此舉確實過分。
而且,慕觀瀾也並非是真正的小郡王。
且威遠侯府與忠勇侯府的聯合,利於東宮大業。
他身為太子,理該勸誡父皇,莫要如此行事。
父皇對他與母後的看重,遠勝承安郡王,他們的父子關係也十分親近,並不似彆的帝王家那般防備猜忌。
隻要他去勸誡,這件事就能罷休。
論起來,他是眼下唯一能幫得上江明棠的人,她來找他是對的。
而且江明棠確實聰明,也立了許多功勞。
功臣向他求助,他理當應允。
諸多念頭一晃而過,看著殿中有些哽咽的人兒,裴景衡眸色清淡。
片刻後,他才慢慢開口。
“此事,孤愛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