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茹以為自己乍然換了環境,可能會睡不好,實際上剛沾上床,困意就漸漸湧上,她睡了一個很好很好的覺,一夜無夢。
隔壁的裴騖回到屋內,在記憶中再次尋找,依然沒有關於薑茹的回憶。
他確定,自己是沒有見過薑茹的。
他在櫃中找到裴家的家譜,唯有的裴騖認識的幾家,沒有哪一支搬去了舒州。
就算有,應該也是遠房得不能再遠房的表妹了,倒是稀奇,能從舒州千裡迢迢來找他。
裴騖捏緊了家譜,不自覺回想起少女那雙水盈盈的雙眼,既然她說是表妹,那便是吧。
裴騖合上家譜,穩穩放回原處。
緊接著,他回到床邊,在地上的苫塊躺下。
……
清晨的熹微打破夜晚的寧靜,灰茫茫的天空漸漸明亮,霧氣消散,田間晨露落入沃土,伴隨著斷斷續續的雞鳴聲,木門吱呀一響,自房中走出一個清瘦的少年。
他穿著粗糙的白衣,發髻用麻繩綁束,眉眼垂著,還帶著困倦。
他來到院中,淨麵漱口,而後來到灶邊,燒火煮粥。
寂靜的村莊也慢慢有了人聲,孩童哭鬨、牲畜嚎叫,夾雜的吵鬨在這村莊裡,是每日都要上演的日常。
裴騖坐在院中讀書,他每日要學六個時辰,如今不去書院,倒省了不少花銷。
暖融融的陽光鋪滿院子,裴騖微垂著眼看得認真,和煦的陽光渲染得他的側臉更加柔和,芳澤無加。
他看書看得認真,灶上的鍋冒起白煙,米香濃鬱,他才終於抬眸。
他將視線落在東廂房,那房間內靜悄悄的,即便外界如何嘈雜,裡麵的人也睡得安然。於是裴騖也繼續垂眸,穩坐在原處,繼續看起了書。
當陽光將將把院中分成明暗兩半時,屋內總算有了一點動靜。
太久沒睡好覺,薑茹險些起不來,看在前世的生物鐘,她比往日晚起了快一個時辰。這一覺睡得舒坦,薑茹伸了幾個懶腰,披頭散發地打開門。
粟米粥香氣撲鼻,薑茹吸了吸鼻子,這日子真是越過越好,一覺醒來就有飯吃。
她揉了揉眼睛,和院中的裴騖對上了眼。
倏的,裴騖垂下了頭,他沒有再看薑茹,聲音溫和:“先收拾收拾,我給你盛粥。”
裴騖做事實在滴水不漏,他已經把工具備好,薑茹洗漱完,再給自己紮了個雙髻,一碗粥也端上了桌。
喝完粥,她就在院中看著裴騖讀書。
她知道,裴騖既然中了秀才,那自然是要去參加秋闈的,秋闈過後便是春闈,然後做官,當攝政王。
薑茹看著他,為自己的未來感到了一絲擔憂,畢竟她既然能重生,自然是不能坐以待斃的。
她唯一能做的,或許就是:阻止裴騖科舉。
薑茹眼巴巴看著裴騖,超不經意問道:“表哥,你何時去鄉試?”
裴騖頭也不抬:“三月後。”
迫在眉睫,好在薑茹來得還算巧,或許能有轉機。
薑茹思忖片刻,開口便是捧殺:“聽說表哥天資聰穎,必能一舉高中。”
這回,裴騖終於抬頭看她,他對薑茹的話不置可否,而是問:“你可識字?”
薑茹一怔:“不會。”
說罷,她緩緩將視線挪到了裴騖的書上。
這個世界的字類似於小篆,複雜且難記,於是薑茹被迫成了個大字不識的文盲,她盯著裴騖的書,眼裡露出了一點點渴望的光。
前世沒機會認字,加上連吃飯都成問題,她的生活其實很枯燥。
沒有什麼金手指,也沒有穿越小說必備的係統,活著都難,更彆說在異世界乾出一番事業。
畢竟她唯一擁有的,就隻是幾畝地而已。
好在她大學學的農,很擅長種地,於是她就種了近十年的地,從她的十五歲到二十五歲,每天天不亮就要去田裡,傍晚才能回來,命真的很苦。
若是能有機會學字,那她當然是求之不得。
她已經把心思寫在臉上,裴騖自然順著她的話問:“想學嗎?”
薑茹立刻點頭:“想,表哥教教我,可以嗎?”
少女倚著下頜,明眸善睞,滿眼都是渴望,巴巴地望著裴騖。
裴騖默了默,朝她露出一個很輕很淺的笑,他說:“可以。”
從頭開始認字,裴騖收起自己的書,開始教她認一些最簡單的字。
他很有教書的天賦,對於完全沒有基礎的薑茹,他很清楚用什麼方式才能教會她,薑茹也學得認真,畢竟能識字,對她以後也會有好處。
兩人都入了神,待日頭將她烤得有些燙了,薑茹抬起頭,發現太陽已經到正上方,午時了。
隨便熱了點粥填肚子,薑茹求知若渴,又想纏著裴騖教她,裴騖道:“先休息一會兒,下午會有村裡的孩童來我這兒識字,你可以和他們一起學。”
下午,果然有一波小孩結伴而來,隔得老遠便聽到了他們吵吵鬨鬨的聲音,但是自踏進院中,他們都不約而同地閉上了嘴。
每個小孩兒都會先朝裴騖作揖鞠躬,然後才會在裴騖的準許下坐下。他們有的自帶了凳子,還有的便直接在地上鋪了草席地而坐,乖乖巧巧地坐好,等裴騖講課。
小孩兒的眼睛不會騙人,他們非常尊敬裴騖,也很崇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