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的是裴騖的衣擺,這一拍,裴騖輕顫了下,他用很難以置信的目光掃過薑茹,薑茹不明所以,用樹枝敲了敲地提醒他。
裴騖閉眼,他平複了一下心情,垂眸隨意地掃了一眼薑茹的字,不走心地誇她:“很好。”
說罷,他轉過身就要徑直往屋內走,薑茹一頭霧水,不明白好端端的他跑什麼。
她疑惑地望著裴騖的背影,正要低下頭,耳邊出現了窸窸窣窣的動靜,裴騖又走回了她麵前。
薑茹無辜地仰著頭,和居高臨下望著她的裴騖對視。
裴騖像是要說什麼難以啟齒的話,幾次張口又閉上,他的嘴唇很薄,是缺失血色的白,此時被他咬得微微充血,充斥著一點粉色。
薑茹不解:“怎麼了,表哥?”
裴騖胸膛起伏,他深吸一口氣:“你叫我一聲表哥,我便要對你負責。”
薑茹仰著頭,緩緩張大了嘴巴。
倒也不用到那地步吧。
裴騖根本不知道她都在想什麼,又繼續道:“男女授受不親,雖然我是你表哥,但是你平日裡也需要注意,不應該隨意觸碰,若是傳出去了,你往後該怎麼嫁人?”
薑茹:“……”
薑茹蹙眉:“我什麼時候碰你…了…”
說到後麵,她終於意識到,裴騖所說的碰,便是方才她碰裴騖衣擺那一下。
薑茹:“哦。”
她低下頭,內心對眼前這個古板正經的少年有了新認知,她以後將不會再碰裴騖的衣裳,一下也不會!
迂腐的少年,你裹小腳了吧你。
裴騖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話太凶,他遲疑片刻,稍稍蹲下,和薑茹平視,隻是薑茹不抬頭,他無法看見薑茹的眼睛。
不會因為他的話哭了吧。
其實剛說完那句話時,裴騖就後悔了,他的本意隻是想讓薑茹知曉男女大防,何況薑茹馬上就要及笄,及笄過後便要嫁人,這些裴騖都要給她計劃著。
若是往後嫁人了還不懂得這些,對薑茹也不好。
於是裴騖教訓完又改口安慰:“我不是在責備你,我隻是……”
話沒說完,薑茹抬起頭,她伸出手掌,示意裴騖不必再說,點頭讚同:“表哥你說的對,我明白了。”
裴騖幾番確認薑茹確實沒有哭,這才稍稍鬆了口氣。他也不好意思再回屋去,隻能順勢坐回桌邊。
頭一回,他完全看不進書,視線幾次落在薑茹身上,生怕自己剛才的話傷到薑茹的心。
他這人正經得過分,不會不動聲色地偷看人,他偷看了薑茹幾次,薑茹就發現了幾次。
不會又在醞釀教育人的話吧,薑茹忍無可忍,猛地抬頭。
不巧,裴騖剛剛收回視線,此時目光正落在書上,他看了大約一刻鐘了,一頁也沒翻。
此時的大陽已經沒有午時那般毒辣,他們又在梨樹下,庇蔭將他們完全籠罩,唯有從樹葉縫隙中透出的斑駁陸離,在裴騖的臉頰按下一小塊光點。
臉是帥的,就是性格太古板,這讓薑茹深深刻刻地意識到,自己麵前的是個古人。
偷看被抓包,裴騖自暴自棄地抬起頭,坦然道:“怎麼了?”
故作坦然,實際上緊張得手都攥緊了,喉結也一滾一滾。
薑茹停頓了一刻,看著裴騖過瘦的身體,不想和他算賬了,關心起他們的生計問題:“你這三年的開銷,都是給這些孩子講學賺的錢嗎?”
裴騖卻說:“我沒有賺錢。”
薑茹:“?”
許是她質疑的目光太明顯,裴騖頓了頓,才說:“我沒有收錢。”
青天大老爺,學雷鋒做好事,自己餓得營養不良,瘦得風都要吹走,還不收人民群眾一分錢,專注義務教育,可以入選感動中國十大人物了。
薑茹拍手鼓掌,對裴騖投以敬佩(看智障)的目光。
裴騖大約也是清楚她心裡在想什麼,他有些無奈,找補道:“都是鄰裡,他們父母平日對我多多照拂,我也不該收取報酬。”
薑茹微笑,她對自己和裴騖的未來產生了擔憂,且不說能不能到裴騖科舉的那一天,她懷疑某一天,有人拉開院子,就能看見院子裡躺著的一男一女兩具乾屍。
裴騖見她不說話,又補充:“況且,若是莊稼收成,他們也會送些給我。”
提起莊稼……
沒辦法,隻能重操舊業了。
上上輩子學農,上輩子種地,這輩子還得種,看樣子她是永遠擺不脫了。
不就是種地,她最擅長了,而且,也可以拉上裴騖一起種地,說不定他愛上了種地,就不打算去科舉了呢?
薑茹圍著裴騖走了幾圈,下定了決心,問裴騖:“家裡有地嗎?”
薑茹渴望地盯著裴騖,眼睛睜得圓圓的,至少,應該有幾畝地吧,不然……
若是連地都沒有,還不如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不然她將會成為重生史上最憋屈的一個人,因為沒飯吃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