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子?”李司辰沒聽明白。
“就是支撐這一切的最根本的那套規矩,老輩人管它叫‘天道’。”
袁守誠手指蘸了點茶水,在茶幾上畫了個圓,“但這‘天道’,它不是死規矩,更像是個…活泛東西。”
“它有自個兒的‘呼吸’和‘醒瞌睡’的鐘點。修行之人吞吐天地靈炁,求長生逆命,動靜大了,就容易把它‘吵醒’。”
“它一‘醒’,就要‘清掃門戶’。咋清掃?降災,降劫,或者…直接把那鬨騰得最凶的‘根子’,直接抹掉。”
袁守誠抬起眼,看著李司辰:“咱們那兩位老祖宗,就是窺見了太多,差點把‘天’給捅漏了。”
“雖然最後關頭收了手,但也觸怒了‘天道’。打那兒起,咱們兩家血脈,就背上了一個甩不掉的債。”
“凡是修行到一定火候,夠到‘天道’邊兒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會莫名其妙地消失。”
“不是死了,是消失,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連點灰都剩不下。仿佛被什麼東西,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擦掉了。”
李司辰聽得後脊梁發冷:“為啥?”
“因為‘天道’怵了。”
袁守誠聲音壓得更低,“怵咱們家的人,再出一個甚至幾個像老祖宗那樣的人物,真把它那點老底給掀個底朝天。所以它盯著咱們,看得死死的,一有苗頭,立馬清理。”
他指了指李司辰胸口:“這司南佩,是老祖宗留下的少數幾件能稍微乾擾‘天道’探查的老物件兒之一。”
“它能幫你遮掩氣息,也能在緊要關頭給你提個醒。你左眼的那點能耐,也是血脈裡帶出來的東西,算是老祖宗留給後人的一點保命的底牌。”
“那…那尊鼎?”李司辰想起昨晚的凶險。
“那鼎,來路邪性。”
袁守誠臉色凝重起來,“我看你描摹的那符號,像是‘幽冥鬼籙’,是早該絕跡的邪門玩意兒。這東西冷不丁出現在博物館底下,絕不是偶然。我琢磨著,是有人故意擺那兒,衝著你來的。”
“衝我?”李司辰一愣,“我有什麼值得…”
“因為你姓袁,骨子裡也流著李家的血。”
袁守誠打斷他,“有些人,不樂意看到兩家再出人物。有些人,則想利用咱們家的血脈,去乾點見不得光的勾當。這潭水,渾得很。”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樓下漸漸多起來的車流:“你昨晚‘看’到的那圖,不是眼花。那八成是那尊鼎原本該在的窩子,或者說,是它被刨出來的地界。那地方…”
他頓了頓,回身看向李司辰,目光深邃,“…恐怕比那鼎本身,還要凶險百倍。”
他轉回身,目光如電:“辰娃子,道兒,現在鋪在你腳下了。”
“要麼,當啥也沒發生過,我把這司南佩收回,想辦法徹底封了你那點能耐,你回去繼續修你的古董,當個尋常人。‘天道’也好,其他勢力也罷,多半不會再找你麻煩。”
“要麼…”
他話音頓了頓,聲音裡帶著一絲沉重,“你就得把這擔子挑起來。這道兒不好走,崴腳掉坑是常事,搞不好哪天就步了先祖的後塵,被抹得乾乾淨淨。”
“但你也能摸著這個世界真正的門道,甚至…有機會掰一掰咱們兩家的命數。”
李司辰癱在沙發裡,手心全是汗,冰涼。
舅公的話像榔頭一樣砸在他心口。普通人?還是踏上一條布滿荊棘、可能隨時玩完的未知險路?
他想起昨晚那尊鼎的邪異,那陰煞的刺骨冰寒,還有左眼裡閃過的零碎畫麵和神秘地圖。
他也想起自己修複文物時,那種透過千年時光觸摸曆史的悸動。
屋裡死靜,隻有老掛鐘秒針哢噠走動的聲響,過了足有一分鐘。
他猛地抬起頭,眼神裡那點猶豫和懼色被壓了下去,竄起一股豁出去的狠勁兒。
“舅公,”他聲音有點啞,但釘是釘鉚是鉚,“那地圖…您認得嗎?”
袁守誠看著他,眼裡閃過一抹淡淡的笑,說不清是欣慰還是發愁,緩緩點了點頭。
“有點眉目。那地界,可不是啥省油的燈啊…”
(第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