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完這些,蘇錦書才站起身,對袁主任說,語氣沒得商量:“袁主任,趕緊的,找一間絕對清淨、沒人打擾的屋子,要涼快點的。再備上七盞油燈,燈油得用放了些年頭的桐油。要快,他這情況拖不起。”
“成!我立馬去辦!”袁主任這會兒也顧不上多想,蘇錦書露的這一手已經把他鎮住了,隻能照辦。他扭頭就吆喝手下人去張羅。
趁這空當,蘇錦書走到旁邊,從包裡摸出個樣式老舊、像是銅殼子的手機,撥了個號。
她壓著嗓子,語速飛快地跟那頭說著什麼,偶爾蹦出幾個讓人聽了心裡發毛的詞兒:“……確認了,是高等級的‘臟東西’,活泛得很,能汙人神智,還打了‘標記’……”
“有個‘體質特彆的’著了道,侵蝕得不輕,申請啟動‘丙字預案’,需要懂行的來幫忙……對,可能牽扯到老早以前留下的‘規矩’碎片……”
她聲兒小,但離得不遠的袁主任,還是隱約捕捉到了幾個詞。
“臟東西”?“丙字預案”?“老規矩”?
他心裡咯噔一下,這蘇錦書,到底是啥來路?她背後那單位,整天就跟這些玩意兒打交道?
此時的李司辰,身子是暫時穩住了,可他的魂兒,卻掉進了一個支離破碎、光怪陸離的噩夢裡頭。
他覺著自個兒像是在一片望不到邊、又粘又稠的黑泥潭裡往下沉。四周圍全是些扭曲變形、吱哇亂叫的影子,伸出冰涼的手爪子,想把他拖進更深的黑處。
井底下那道漠不關心的“眼神”如影隨形,不管他往哪兒躲,都能感到那冷冰冰的注視。
就在他快要被徹底吞掉的時候,一點極其微弱、卻帶著暖意的光,在他迷糊的意識深處亮了一下。
那光讓他覺著有點熟,有點像……有點像家裡那本破族譜上,某個看不清臉的先祖畫像的眼神?溫和,卻有種扛過無數歲月的韌勁兒。
可同時,另一個尖細、冰涼的聲兒,又在他亂成一團的腦子裡斷斷續續響起來,帶著一股子貪饞的誘惑勁兒:
“彆掙蹦了……沒用的……”
“順著它……黑了,才能瞧見……真家夥……”
“低頭……要不……魂兒就得變成它嘴裡永遠的嚼咕……”
是井裡那東西!它不光是外邊使壞,還在直接撬他的心思!
李司辰在這噩夢裡拚死掙紮,家裡那點微弱的庇護和井裡邪物的蠱惑,把他腦子都快撕扯成兩半了。他覺著自個兒就像是大風大浪裡的一葉小破船,說翻就得翻。
也不知是過了一眨眼,還是過了好久好久。
李司辰猛地倒抽一口冷氣,像是淹水的人終於冒出了頭,眼皮子亂顫,好不容易才睜開一條縫。
視線模模糊糊的,最先看清的是蘇錦書那張湊得很近、帶著倦色卻依舊鎮定的臉。她正搭著他的脈門,自個兒額頭上也見了汗。
“醒過來了?”蘇錦書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放鬆,“覺著咋樣?”
李司辰張了張嘴,嗓子眼乾得冒火,聲兒嘶啞得不像自己的:“眼……我左眼裡頭……好像有東西……在爬……”
蘇錦書眼神一緊:“‘標記’紮下根了。這還隻是個開頭。”
這時,袁主任腳步匆匆地回來,臉拉得老長:“蘇乾事,房間和油燈都備好了!可……可剛才上頭來電話了,口氣硬得硌牙,命令我們馬上、徹底封鎖庫房這塊地界,劃成最高管製區,等著……等著‘特派員’來接手!”
“還特彆點了名,在特派員到位前,任何人,包括你我在內,不準有任何自作主張的行動!特彆是……靠近那庫房門口!”
蘇錦書聽完,沉默了一小會兒,臉上看不出啥表情,隻淡淡回了句:“知道了。”
她低下頭,看著眼神渙散、驚魂未定的李司辰,語氣平靜,卻帶著沉甸甸的分量:
“聽見了吧?真佛還沒到,小鬼先傳令。真正的麻煩,這算是敲鑼打鼓地登門了。你,和我,眼下都成了人家棋盤上的子兒。往後是當那過河挨揍的小卒子,還是能尋個機會跳出這方格子,就看咱們自己的道行了。”
(第二十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