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話講,打了小的,得惹出老的。
有些規矩,你碰了,那不光是自個兒倒黴,那報應指不定就得順著血脈這根藤蔓,摸到上一輩人身上,由不得你選。
李司辰眼下這半死不活的德行,就像往一潭死水裡扔了塊大石頭,表麵看著波瀾不驚,可水底下那些趴了多少年的老王八、老祖宗,全得給驚動得撲騰起來。
這潭水,深得不見底。
雜物室裡,亂得下不去腳。
頭頂上那幾根燈管,跟抽了羊角風似的,一會兒賊亮,刺得人眼睛疼,一會兒又暗得跟摸了黑,瞅對麵的人臉都模糊。
牆皮灰“撲簌撲簌”往下掉,不像下雪,倒像是誰家破房子漏了土,落了人一頭一脖子,嗆得人直咳嗽。
腳底下的動靜更瘮人,一陣陣悶響像是從地底下最深處傳上來的,帶著讓人站不穩當的哆嗦勁兒,心裡頭跟著七上八下。
最要命的是那股子邪風,打著旋兒地從庫房那頭灌進來,陰冷陰冷的,直往人骨頭縫裡鑽,還帶著一股說不上來的味兒,像是爛了多少年的老木頭混著啥東西腐壞了的腥氣,聞一口,胃裡頭就翻江倒海。
鐘馗帶來的那幫人,到底是經過事兒的,慌是有點慌,但沒亂套。幾個人咬死了牙關撐著那幾台還在“嗡嗡”怪叫、閃著不祥紅光的鐵疙瘩,想把那跟沒頭蒼蠅似的亂竄的邪性能量給摁住。
另外幾個抄起了家夥式兒,眼神跟鉤子似的,死死盯著庫房那扇被撞得“哐哐”山響、眼看就要散架的門板。
“能量捆仙索快撐不住了!過載七成!那‘龍煞’漏得越來越凶!”
“B3區那邊牆裂了縫兒,頂子怕是要塌!”
“目標……目標快不行了!心跳弱得摸不著,腦瓜子裡的動靜眼看就要沒了!”
亂七八糟的喊聲混成一片,吵得人腦仁兒一跳一跳地疼。
鐘馗杵在屋子當間兒,臉繃得跟三九天凍硬了的河麵似的,又冷又硬,拿鑿子都鑿不開一道縫兒。
他鏡片後麵那倆眼珠子,銳利得能當錐子使,飛快地在監測屏上那些花花綠綠、眼看就要拉平了的線,和庫房方向那越來越嚇人的動靜之間掃來掃去。
腮幫子上的肉,幾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
“捆仙索給我死頂!B3區立刻加固!閒雜人等都撤到二道線外頭去!”
他聲音倒是沒抖,但語速快得跟打機關槍似的,透著股不容商量的狠勁兒,“醫療組!我不管你們用啥法子,吊住他那口氣!上‘鎖魂針’,按最大劑量招呼!”
“鐘專員!”
一個戴著眼鏡、穿著白大褂的醫療組員抬起頭,臉白得跟紙一樣,“‘鎖魂針’那是虎狼藥啊!他現在這身子骨跟個破篩子似的,用了就算一時半會兒死不了,往後這腦子也得廢一大半!這……”
“執行命令!”
鐘馗猛地打斷他,眼神冷得能凍裂石頭,“他的腦瓜子,是眼下最金貴的‘活體樣本’!我要的是能喘氣的,不是硬邦邦的屍首!損傷?在所不惜!”
這話一出來,旁邊正半跪在李司辰身邊,剛把一塊溫潤古玉按在他眉心的蘇錦書,渾身一僵,猛地抬起了頭。
她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嘴唇抿得死死的,沒一點活氣,盯著鐘馗的那雙眼睛裡,像是燒著了兩團幽幽的鬼火,又像是結了一層三九天的寒冰。
“最金貴的樣本?活體?”
蘇錦書的聲音不高,卻像小刀子拉玻璃似的,刺耳又磣人,“鐘馗,你睜開眼瞅瞅!這是個有血有肉有魂兒的人!不是你們所裡那些隨便切片擺弄的玩意兒!為了你那點冷冰冰的數據,你是不是連人字咋寫都忘了?!”
鐘馗慢慢轉過身,正臉對著她。倆人中間就隔著幾步遠,那空氣卻像是凍住了,沉得壓人胸口,喘氣都費勁。
“蘇調查員,”他語氣還是那股子公事公辦的調調,卻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味兒,“‘人’字?那是太平年月才講究的玩意兒。”
“擱在眼下這種關乎存亡、探求本源的大局麵前,它輕飄飄的,不值一提。你的任務是配合,不是感情用事。讓開,讓醫療組動手。”
“我感情用事?”
蘇錦書“噌”地站了起來,非但沒退,反而往前逼了一步,直接擋在了李司辰和那幾個手裡拿著針管、麵露難色的醫療組員中間,“我是在攔著你往絕路上走!他現在靈台都快碎了,經不起半點折騰!必須先穩住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