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司辰喘著粗氣,手指頭無意識地在空中比劃:“……那書……破得厲害……上麵的畫……山陡得嚇人……水是烏黑的……字……歪歪扭扭像蟲爬……不是篆書,也不是甲骨……”
“更老……邊上……還插著把匕首……青銅的……鏽得不成樣子……可刃口……好像……還泛著點冷光……”
袁守誠一邊盯著老劉頭和旗袍女子,一邊豎著耳朵聽,聽到“書”和“匕首”,眼珠子一瞪,猛地看向鐘馗:“老鐘!等等!館裡前陣子失竊,是不是丟了批老物件?”
“裡頭有本《岷山詭跡考》的……中卷殘篇?登記冊上寫著,跟一柄戰國青銅匕首是配套的,當初從一個漢墓裡一起摳出來的!”
鐘馗鏡片後的目光猛地一縮,像是被點醒了:“對!是有這套東西!當時以為就是普通殉葬品,那殘卷爛得沒剩幾頁,一直扔在庫房角落……”
“難道說……那匕首不是凡物?那殘卷裡記的不是尋常風水,而是……‘契約’?!”
他駭然望向那窟窿。
就在他們驚疑不定的當口,那被張清塵勉強穩住的八卦虛影,再次劇烈搖晃起來!
窟窿裡的黑氣像是被“書”和“匕首”這兩個詞點著了,變得更加狂暴,這一次,它不再聚成手掌,而是化作一股濃得像墨汁、帶著嗆鼻腥氣的黑色瀑布,猛地衝向八卦虛影!
同時,井底傳來一聲更清楚、更暴怒的撞擊聲!哐當!像是啥巨大的金屬家夥在死命砸棺蓋!
哢嚓!
張清塵那枚懸空的銅錢,終於扛不住了,發出一聲哀鳴,表麵裂開一道明顯的縫,金光瞬間黯淡大半。
八卦虛影劇烈閃爍,眼看就要徹底玩完!
“糟了!”張清塵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絲血,顯然受了內傷。
那黑色瀑布衝開八卦的阻擋,雖然被消磨了大半,但仍有一小股像毒蛇似的,繞過眾人,直撲向——地上那個被鐘馗之前打落、眼下沒人管的黑色金屬符盤!
老劉頭被重力場壓著,眼看那黑氣就要卷走符盤,眼睛都紅了,嘶吼道:“操!不能讓它吞了‘鎮煞盤’!”
旗袍女子也是臉色一變,竟也尖聲道:“攔住那黑氣!那盤子是暫時隔絕氣息的關鍵!沒了它,這井口的煞氣會徹底噴發,誰都彆想活!”
這一刻,這對剛才還趁火打劫的豺狼,立場詭異地湊到了一塊兒!
鐘馗離得最近,想也沒想,合身就撲向那符盤,想搶先抓回來。
但有人比他更快!
是李司辰!
不知哪來的力氣,他猛地從床上彈起來,一把推開正在幫他疏導氣息的張清塵,踉蹌著撲向那符盤。
他的動作毫無章法,甚至有些笨拙,可偏偏快得邪門,仿佛不是他自己在動,而是被啥力量推著走!
他左眼那片“虛無”瘋狂旋轉,不再是吞吸,反而像是……在呼應井下的東西!
“司辰!”袁守誠驚得魂兒都快飛了。
李司辰一把抓起那冰涼的符盤,想也沒想,就將它還殘留著微弱重力場的那一麵,狠狠按向那股襲來的黑色瀑布!
滋——啦——!
像是燒紅的烙鐵摁進了冰水裡,一陣極其刺耳的聲音響起,伴著大股黑煙冒出。那黑色瀑布像是被激怒了,猛地倒卷回來,眼看就要把李司辰吞沒!
張清塵強提一口氣,染血的指尖再次亮起金芒,點在李司辰後心,幫他穩住身形。袁守誠的三枚銅錢也到了,成品字形打在黑氣上,暫時阻了一阻。
鐘馗趁機一把將李司辰和那符盤一起拽了回來。
李司辰癱倒在地,手裡還死死攥著符盤,符盤上黑氣繚繞,發出滋滋的腐蝕聲,但他本人好像沒受太大傷,隻是喘得厲害,眼神發直地看著符盤上漸漸被黑氣蓋住的符文。
“……它……不待見這玩意兒……”他喃喃道,“這東西……能傷著它……”
就在這時,井下的撞擊聲停了。
那洶湧的黑氣也如同退潮般,猛地縮回了窟窿深處,隻留下滿地狼藉和空氣裡散不掉的腥臭加焦糊味。
一切突然陷入一種死寂。
隻有李司辰手裡那符盤還在滋滋作響,上麵的黑氣漸漸凝結,竟然化成了幾個扭曲、古老、誰也不認識的字符,像是某種詛咒,又像是某種標記,深深地烙在了金屬表麵。
窟窿裡,隻剩下深不見底的黑暗,和一種仿佛被惹毛後、隨時要咬人的沉默。
老劉頭和旗袍女子都停了手,警惕地盯著那窟窿,又看看李司辰手裡的符盤,眼神變幻不定。
張清塵抹去嘴角的血,看著李司辰,又看看那窟窿,麵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袁守誠和鐘馗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裡的後怕和疑惑。
李司辰慢慢抬起頭,左眼的旋轉緩緩停下,那片“虛無”沉寂下去,他看著手中符盤上那幾個詭異的字符,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絲確定:
“它認得這個……”
(第三十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