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鏈雖被暫時鉚合,但鏽蝕的痕跡已深入骨髓。
九幽之下的低語並未停歇,反而順著地脈,傳向更遠的角落。那些被歲月掩埋的禁區,如同沉睡的巨獸被撓動了癢處,在黑暗中翻了個身。
博物館不過是第一塊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真正的連鎖反應,正沿著龍脈的軌跡,悄然向華夏腹地蔓延。
博物館內,空氣凝重得能擰出水來。
李司辰癱坐在冰冷的地麵上,胸口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扯得渾身骨頭疼。左眼火辣辣地疼,視線裡還殘留著過度使用能力後的模糊重影。
他勉強抬頭,看向那口被暫時糊住的井口——幾道金光和土黃色光暈胡亂扭結成的符印罩子,忽明忽暗,喘氣兒似的哆嗦著,薄弱得跟張糊窗戶的油紙差不多。
底下那玩意兒每撞一下,罩子就狂抖,上麵蛛網似的裂紋哢哢作響,眼瞅著就要散架,指不定下一秒就得徹底崩稀碎!
旁邊,袁守誠手忙腳亂地幫張清塵處理傷口。
老道士道袍撕得稀爛,露出來的皮肉沒一塊好地兒,好幾道口子深得能看見骨頭碴子,還在汩汩往外冒黑血,那血帶著像是漚爛了內臟的腥臭味兒,熏得人腦仁疼。
他臉蠟黃蠟黃的,透著一股死氣,胸口那點起伏微弱得都快瞅不見了。袁守誠把身上能用的藥粉全撒了上去,又撕下衣襟使勁裹緊,但黑血很快又滲了出來,急得老頭一頭冷汗。
“舅公,”李司辰嗓子啞得厲害,像是被砂紙磨過,“張道長他……”
“不好說,”袁守誠臉色難看地搖頭,聲音壓得極低,“煞氣鑽骨頭縫裡了,傷著根子了……尋常藥材根本不管用!得想法子弄到龍虎山的‘九轉大還丹’,那玩意兒是吊命的寶貝!”
“或者……或者找到‘鬼醫’一脈的高手,用他們的金針過穴秘術,或許能逼出煞毒。再不然……就隻有傳說中的‘千年肉太歲’了,但那東西邪性,長在極陰之地,雖說能肉白骨,可也容易沾上不乾淨的東西,用了之後是福是禍,難說得很!”
九轉還丹?鬼醫?肉太歲?李司辰心裡一沉,這三樣聽著就遙不可及。
就在這時,博物館外麵,那層稀薄了不少但依舊礙事的黑霧外邊,動靜越來越大。
兵刃碰撞的脆響、呼喝叫罵聲、還有時不時響起的沉悶撞擊聲,隔著霧氣悶悶地傳進來,顯然外麵已經打成了一鍋粥。
“裡頭的人聽著!”一個略顯尖細的男聲穿透霧氣,帶著點居高臨下的味道,“我們是總部特勤三隊的!現在命令你們立刻打開通道,配合調查!重複,立刻打開通道!”
李司辰和袁守誠對視一眼,都沒吭聲。總部的人?聽著倒是正規軍,但這口氣讓人不舒服,誰知道是真是假?這節骨眼上,開門就是找死。
突然,另一側傳來一聲清冽的冷喝,帶著點山野的硬朗口音:“搬山薑離在此!裡麵主事的,搭個話!”
話音未落,隻聽“咻——啪!”
幾聲銳響,幾枚特製的梭鏢帶著淡淡的藥草味,精準地釘在博物館大門內側的門框上,梭鏢尾部係著細細的墨線,微微震顫。這手法,既展示了精準的控製力,也帶著試探的意思。
緊接著,一個溫和卻不容置疑的中年男聲慢悠悠地響起,仿佛在閒聊家常:“嗬嗬,裡麵的朋友,不必緊張。鄙人墨城,代表金陵商會,隻是想交個朋友。若是朋友行個方便,商會必有厚報,丹藥、法器,都不是問題。”
三方勢力,三種態度,堵門口了。
李司辰深吸一口氣,強撐著站起來,走到大門附近,隔著門縫往外瞄。
黑霧外,影影綽綽能看到幾撥人馬。
一撥穿著統一的黑色作戰服,動作乾練,帶著製式裝備,應該是總部的人;
一撥人打扮利落,帶著各種奇特的工具,為首的是個紮著高馬尾、眼神清亮的年輕女子,正冷冷地看向這邊,想必就是那搬山薑離;
另一撥人則以一個穿著考究唐裝、麵帶笑容的中年男子為首,周圍跟著幾個氣息沉穩的護衛,一副生意人的派頭,是那墨城。
這時,李司辰口袋裡的衛星電話突然震動起來。是鐘馗之前留下的加密頻道。
他立刻接通,對麵傳來鐘馗略顯急促但依舊冷靜的聲音:“李司辰?裡麵情況怎麼樣?張道長呢?”
“暫時穩住了,但封印撐不了多久。張道長重傷,煞氣入骨,急需救治!”李司辰語速飛快。
“總部的人到了,領隊的是周副隊,自己人,可以有限度信任。搬山薑家……亦正亦邪,目的不明,小心接觸。墨家商會……水很深,那個墨城,是墨家外門管事,笑麵虎一個,提防他。”
鐘馗快速交代,“我這邊被瑣事拖住了,儘快趕回。蘇錦書正在調閱最高權限的‘禹皇地脈圖’,嘗試定位邙山異動源頭,很快會有消息。堅持住!”
電話掛斷。李司辰心裡稍微有了點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