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話很妙,理也對。隻是太刻意,太用力,你有意在儒道兩頭都討好,這不是無為,是大有為。”
林寅見道家司業,願意與自己論道,自然求之不得,這個問題自己無法反駁,確實存在,也隻能順著意思吹捧起來,答道:
“夫子教訓的是,晚生隻是有誌於道,並不像夫子這般,已經近乎合於道。
夫子是聖賢,而晚生充其量隻是一個上士。所謂上士聞道,勤而行之,這是晚生不得已的有為。”
林寅這一頓彩虹屁,既高端,又專業,若是對付旁人,早已把人吹噓的飄飄然起來了。
但李老丹已是方外之人,早就舉世譽之而不加勸,舉世非之而不加沮,但他發覺這孩子確實是一個難得的璞玉,也有了幾分愛才惜才之心,便笑道:
“仁守小友,那你認為是儒家的學問更究竟一些,還是道家的學問更究竟一些?”
林寅發覺,這些大德夫子們,提的問題,各個角度都是十分刁鑽,如何回答都是錯的,一不留神,就會掉入陷阱之中。
但林寅也有他的妙招,隻要上升到終極的哲學高度,那就是萬法本同流,天地悉皆歸,沒有什麼是不能大道至簡的。
林寅氣定神閒的緩緩說道:“儒家的學問,並非止停留於君君臣臣的綱常之論,也有窮理儘性、通達天道的性命之學。
道家的學問,看似玄虛超脫,不著行跡,其實也有治國用兵,養生全命的務實功夫。
與其說哪門學問更加究竟,倒不如說哪一個修行人的證見更加通達,畢竟,人能弘道,非道弘人!”
這一番妙論,雖然沒有達到發前人所未發的程度,但這般能不拘泥於文字相,打破門戶之見和我執,法執,分彆心的學子,才是諸子監最想要的學子。
滿座大德聽罷,皆拍案叫絕,眼中對林寅已是滿滿欣賞讚歎之意,看來林寅已將成為諸位大德夫子們的爭搶對象了。
李老丹聞言,也甚是欣慰,拂髯笑道:“那小友你倒是說說看,甚麼是有為,甚麼是無為?”
林寅則侃侃而談起來:“為是主觀意圖,帶著強烈的主觀意圖和目的去行事,就是有為。而放下我執和主觀意圖,隻是順從道去行事,就是無為。
但這很難,因為隻要是肉體凡胎,便束縛在三界內,逃不脫五行中。欲望叢生,妄念紛飛,放下執著,難過登天。
所以無為聽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很難。因此老子說,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
李老丹如水般自然的笑道:“那小友你認為,你若入了道門,能行無為之道麽?”
林寅略作思忖,意識到這問題看似簡單,卻是一個雙重邏輯矛盾的問題。
如果按照無為是放下主觀意圖的說法,那麼主觀上認為自己能行,那就不是無為。但若說自己不行無為之道,便違背了道家的宗旨。
林寅頗具機鋒,極有禪意,不著兩邊的回答道:“不執著於我以為的無為之道,才能真行無為之道。”
李老丹聞言哈哈大笑,誇讚道:“妙!雖然隻是嘴皮功夫,但理上無礙,已是難得。”
李老丹手持毛筆,在名錄上寫上,甲等之資。
林寅這番答辯,驚豔四座,在場的座師大德們,皆對這位懸河之辯的天才少年,產生了濃烈的好奇之心和栽培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