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如老僧入定,一坐便是三個時辰。
本來定功頗深,誰知靜極生動,忽起雜念,見金陵十二釵絕美倩影在眼前徘徊,翩躚。
林寅這一刹那貪癡愛念,便起執著,這就墮了境界。
李老丹見他定功已破,便喚他出定。
李老丹並不知他是情欲損了梵行,隻是覺得林寅是個思慮極重之人。
李老丹說道:“仁守小友,你是個聰明之人,但修道悟道,不能靠聰明。
玩弄道學的文字名相,隻會停留於外表,口是心非。
沉迷道學的虛玄意象,隻會困縛於幻相,似是而非。
道是不能以言語,思議境界來感受和表達的,不可說,一說就錯。言語道斷,心行處滅。”
林寅問道:“但聖人所說的道理,畢竟是真實不虛的,如果不以聖人教誨去表達,如何才能知道是不是有道之人呢?”
李老丹說道:“聖人講的道理,是聖人在過往的當下境界,說出來的道理。
有道之人,並沒有甚麼必須的道理,當下需要甚麼,便說甚麼,一切都是內在證量的自然流露顯現。
無道之人,才會執著於各種道理,看似頭頭是道,但若沒有修證境界,也不過是套了名相的胡說八道。”
林寅前世也是高材生,對於傳統文化也算頗有研究,李老丹這話,倒是十分精髓。
林寅這才明白,為什麼李老丹看不上正順帝,原來是理念不合。
正順帝雖然勤勉,英明,始終是以佛道理念來包裝自己的言行,並卻沒有實際的修行境界。
但卻偏偏以道君、法王自詡,殊不知這是天底下第一等自欺的大執著之人。
達摩祖師言此等人,無有功德。
林寅有所了悟,說道:“句句是以如實之心說當下境界,哪怕言辭粗鄙,這也是有道之人。
句句是借聖人名相說自欺言語,哪怕言辭精妙,這也是無道之人。”
李老丹笑道:“孺子可教,繼續打坐吧。”
林寅又跟著李老丹繼續雙盤打坐起來。
直到韓澄非和孫效武一齊差了雜役,來請李老丹和林寅去稷下堂。
今日道學課業這才了結,進入稷下堂,兵家司業與法家司業都在此處。
韓澄非撚須笑道:“仁守小友,你昨日禦前應對,著實精彩。”
孫效武頷首說道:“果然後生可畏。隻是我等為師者,先前對你還是不夠看重。聖上訓示的是,似你這等人才,正該多在事上打磨。”
經禦前應對一事,三位司業都對林寅更加刮目相看。
林寅拱手道:“夫子們謬讚了,所幸晚生沒有丟了諸子監的體麵。”
韓澄非說道:“我與你另外倆位夫子商議過了,我們三個人,一人給你找一段曆事,統共三段曆事,想來可以讓你增進不少見聞,鍛煉些真實本領。”
孫效武說道:“你可以在諸子監挑倆個幫手,那倆個幫手也算是一同曆事了。”
林寅問道:“不知這都是什麼差事?”
韓澄非說道:“這曆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你尚無正經功名,眼下的差事自然是小些。
但宰相必起於州部,猛將必發於行伍,你們在基層曆練,終究是有益的。
這曆事呢,一次比一次的品級會更大些,這頭一回,隻能算是雜曆,通常都是乾些不入流,沒有品級的差事。”
林寅笑道:“就是小吏唄。”
韓澄非笑道:“也差不多,但是為師們,還是想著給你尋個好些的去處,讓你能多方麵曆練本領。”
“那我具體乾什麼曆事?”
韓澄非取出地圖,翻開攤平,用手指出其中位置,說道:
“這京郊,與天津衛交接地帶,有一塊京河、津河、燕河,京杭大運河,四水交彙之地。
乃是交通樞紐,往來客商皆在此中轉。此處有十裡一亭,名曰四水亭。
你就去這四水亭去任此曆事,先做三個月的四水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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