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臉色微沉,加重了語氣:“我說了,我會彌補。你我有婚約在身,難道這點小事也值當鬨到長輩麵前?”
扶玉:“……”
婚約?!
雖然不關她的事,莫名還是有幾分心虛。
扶玉正色:“你的正緣不是我,這種話以後彆再說。”
白衣男子大皺眉頭:“你又在說氣話!表妹她心性純善,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些心思,我與她清清白白,你可不可以不要總是疑神疑鬼亂吃飛醋?”
扶玉:“?”
她抬眼打量這個自說自話的東西。
長得還行,豐神俊朗人模狗樣,但遠不夠看。
她可是看慣了亡夫那張臉。
她亡夫生得一副遠山靜鶴、水墨丹青的樣子,眉眼仿佛工筆淡淡一勾,透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調調,看上一眼,總忍不住再看第二眼。
長成那樣,也不招桃花啊。
白衣男子轉頭看了看窗外日光,神色添了抹焦躁:“你把我騙來,表妹那邊無人照看,倘若有個好歹呢?罷了,我會稟明師尊儘快與你成婚,你安生點,彆再尋死覓活!”
扶玉奇道:“尋死覓活?”
男子難掩煩倦:“不是你讓人傳話,謊稱你死了,還借機辱罵我與表妹麼?你這個人,總是喜歡使這些拙劣伎倆——取個心藥,死不了人!”
他拂袖而去。
扶玉沉吟:“取心藥,確實不會死。”
那這個“扶玉”又是怎麼死的呢?
是的,身體原主人已經死了,魂魄都散了。
醒來的是扶玉。
一般來說,這種情況叫做借屍還魂,不過憑扶玉的身份,得算是請神上身。
扶玉心下暗忖:既然沾染了因果,那就為死者討個公道好了。
她抬手指向白衣男子的背影。
“跪——”
威壓之下,言出法隨。
白衣男子並沒有跪,也沒回頭,隻冷笑一聲,走得更快了。
扶玉:“……”
忘了,這不是自己的身體。
她嘗試運轉靈力,受損的丹田立刻爆發一陣刺痛,體內靈力細若遊絲。
扶玉:嘖。
動不了拳腳,隻好重操舊業。
她捏一個法訣,點向白衣男子的背影:“仙官不佑,祿薄命蹇——破財。”
這點靈力隻夠施一個入門級的祝。
初級祝術裡,扶玉認為破財殺傷力最強。
白衣男子並未發現自己中了咒,行色匆匆消失在門檻外。
身邊終於安靜下來。
扶玉環視周圍。
臥房空蕩,牆邊有一座黃花梨木古物架,隨意扔著些棋譜、劍訣、符圖、樂器……五花八門,像個雜修。
扶玉失笑。
這個“扶玉”倒是和她有點像。
她一陣陣也總會心血來潮,時而想學這個,時而想學那個,君不渡受不了她念叨,滿世界給她找天書奇卷。
她的興致來得快,去得更快。
轉眼煩了就扔一邊。
君不渡行事一向有始有終,每日對著她這些學一半就扔的爛攤子,簡直毀道心。
他拿她沒辦法,隻好趁她睡下,執一卷書,在她耳邊念。
君不渡有一把清清冷冷的好嗓音,念經都好聽。
她也拿他沒辦法。
睡覺還學習,她竟成了頂頂勤奮一個人。
扶玉正想著往事出神,一道細長身影搖搖晃晃奔進來:“嗚——主人!你等等小尾,小尾馬上就來陪你!主人對我恩重如山,主人死了,小尾也不活了!”
四目相對。
寂靜一瞬。
“啊啊啊——主人詐屍了!救命啊!”
這個削頭瘦腦的東西一個激靈倒竄了出去,遁得比兔子還快。
扶玉:“……”
好一隻忠心耿耿的狗尾巴草精。
*
一個時辰後。
扶玉輕點著下巴:“我姓謝,名扶玉。我養那枚心藥,是為了救重傷昏迷的爺爺。”
狗尾巴草精乖巧蹲在臥榻旁邊:“是的主人,沒錯主人。”
扶玉:“我爺爺是宗門長老,出事之前曾經一手扶持了那個誰……”
狗尾巴草精迅速接住失憶主人的話:“陸星沉,主人的未婚夫。要不是主人看上他,他早就死路邊了,還想當什麼宗門天驕,他做夢!”
扶玉了然:“如今我們家落難,窮小子倒是出息了。搶我的藥,治他的人。”
狗尾巴草精熱血沸騰:“沒錯!實在太可惡!怎麼辦,我們怎麼報複他?要不我們跟他同歸於儘吧!”
扶玉:“……那也大可不必。”
狗尾巴草精失望:“哦。”
狗尾巴草精不忿:“可是主人,聽說宗門老祖看中了他的天賦,準備收他做親傳弟子呢,到時他有了大靠山,我們更是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扶玉微笑:“我可以用祝術咒他。”
“祝術?”狗尾巴草精瞳孔震蕩,“主人!搞迷信,要不得!你要是信那個,上了年紀會被騙去買長壽丸的!”
扶玉:“……你知不知道大祝師千裡之外可以咒殺半神。”
狗尾巴草精哭喪著臉:“那不是老神棍騙新人入行時畫的大餅嗎?實際上一百個祝師裡,九十九個最後隻能上街擺攤算卦,剩一個留在宗門——擺攤算卦。”
扶玉:“……”
倒也不能說祝師不是這麼個就業困境。
狗尾巴草精嗤之以鼻:“隻要哪裡橫死個什麼大人物,必定會有一群祝師跳出來,打破了頭,爭著搶著宣稱那人是被自己咒死的。”
扶玉:“咳,咳咳。”
狗尾巴草精殺人誅心:“有人信嗎?有人信嗎?就連死者家屬都懶得找他們麻煩!什麼祝師,就是一群大騙子!”
扶玉:“……”
道理她都懂,情況也基本是這麼個情況,隻有一個小問題——
咒殺半神的大祝,正是她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