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星沉哪裡還能聽得進去,他深吸一口氣,潦草拱手:“人命關天,我先救人,告辭!”
他疾轉身,後知後覺發現扶玉與狗尾巴草精就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看戲。
也不知看了多久。
陸星沉神色一滯:“扶玉我……我回頭再向你解釋。”
他重重閉眼,擰肩,掐指禦劍。
狗尾巴草精的聲音陰陽怪氣:“到底是誰喜歡哭天搶地尋死覓活啊?”
陸星沉背影微震。
想到表妹此刻生死不知,他咬咬牙,用力一踏腳下的劍。
長劍劃破晨霧,如流星遠去。
一人一草望著他的背影出了會兒神。
扶玉幽幽地:“這麼蠢,幾時才能幡然醒悟啊?”
狗尾巴草精歎氣:“難。”
*
陸星沉趕到客院時,蘇茵兒早已被救了下來。
她伏在枕上哀哀地哭。
“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
守在一旁的外門弟子:你上吊也沒避著人啊,不救怎麼辦,看你蕩秋千?
陸星沉闖進屋中:“表妹!”
“表哥?”
她驀地抬頭,幾欲暈厥,“表哥……”
眼看她身軀一歪就要摔下床榻,陸星沉連忙上前將她扶穩。
“表哥,你不如讓我死了,我死了,那個什麼長老就不會再逼你了!你就讓我死了吧!”
她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可憐。
“說什麼傻話?”陸星沉冷臉道,“身外之物而已,值當這樣?”
她淒聲道:“我不過是賤命一條……表哥,我知道那個劍意對你很重要,我怎麼可以這樣自私,為了阿寶,害了你……表哥,我真的沒臉見你了!”
陸星沉抿唇:“此事與你無關,你無需自責。”
蘇茵兒淚如雨下:“可是表哥,阿寶他是爹娘的命根子啊,我不能對不住你,也不能對不住他們……他們生我養我,那麼不容易……”
此話一出,頓時觸碰了陸星沉的隱怒。
他勾了勾唇,冷冰冰笑出聲來:“好一個愚孝女!你怕不是忘記了,他們為了二兩米就能賣了你!”
對這個表妹,他實在是有幾分恨鐵不成鋼。
她總是那麼柔弱,那麼順從。她總是不敢忤逆那對勢利眼夫妻,總是不懂得為自己打算。
上次若不是正好遇到自己,她都已經被他們賣給老地主當小老婆了。
即便如此,她還總是念著他們的好。
簡直善良到了愚蠢的地步。
蘇茵兒淒楚搖頭:“表哥不要怪爹娘,都是我不好,是我自己命苦,人又笨,在家裡不得爹娘歡喜,到了這裡又總是連累表哥。”
陸星沉無奈歎氣:“不關你的事,你不要總是看低了自己。”
蘇家寶被慣成這樣,可想而知她在家裡過的都是什麼苦日子。
“我什麼都做不好,若是阿寶在我這兒出了什麼事,我活著,是要比死了還難受的呀。”她的淚水又開始不要錢地往下掉,“表哥,你讓我去死,讓我去死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彆說了。”陸星沉脫口而出,“區區一道劍意,何至於此!”
她不敢相信地望著他,眼睛裡緩緩滾落一滴驚喜的淚:“表哥,難道……”
陸星沉想起這一夜承受的憋屈,心中亦是百味雜陳:“我就不信,沒有她這道劍意,我還晉不了金丹期!”
“表哥你的意思是……”
“她要劍意,給她便是了!”陸星沉冷笑,“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蘇茵兒欣喜道:“我知道,我知道,表哥一定行!”
陸星沉眯眸環視左右:“蘇家寶呢?”
蘇茵兒微微一驚:“表哥,阿寶他還小,不懂事,我已經說過他了。”
陸星沉冷怒:“我問他人呢,你出事,他在哪?”
蘇茵兒咬唇:“我怕嚇著他,讓他到旁邊廂房去睡了……”
陸星沉都氣笑了:“為了他的事,都快鬨出人命來,他倒是睡得踏實!”
她弱弱道:“他什麼也不懂……表哥你彆怪他了……”
陸星沉咽下了一口氣。
什麼也不懂,卻懂得挑著貴的禍來闖!
*
安撫好蘇茵兒,看她再沒有要尋死的意思,陸星沉起身返回住處,取出那一道封印在玉石中的金色劍意。
置於掌心,握緊。
當初謝扶玉把劍意給他的時候,一字也不提它有多珍貴。
他一度以為,隻是隨手施舍。
原來它是用一個天大的人情換來的。
陸星沉心中鈍鈍疼痛。
“謝長老,扶玉,我發誓這是最後一次,日後他若再惹事,我再不管了!”
他握住手中沉甸甸的東西,禦劍前往玄木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