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星沉。”她直接點名,“你帶人上山,卻看護不力,屢生事端,你可知錯?”
陸星沉連忙俯首:“弟子知錯。”
宗主滿意頷首,偏過頭,柔聲問身邊童子:“在我們山上,鬥毆致人重傷,當罰十三刑鞭對麼?”
童子垂首:“是。”
宗主微笑回眸:“這孩童隻是凡軀,那便由你來替他受罰,陸星沉,你可有異議?”
陸星沉咽下一口老血:“弟子沒有異議。”
他心下不是不委屈——晉級金丹的關鍵時候被打斷,修為倒退不說,還要代人受過。偏生這份委屈根本沒有辦法說出口。
“那便好。”宗主言笑晏晏,“你自去領罰。啊對了,這個孩子的心性,我很是喜歡。”
她偏過頭,又問身邊童子,“今年我們這兒是不是還有一個弟子位置?”
童子點頭:“是。”
“那很好,”宗主欣然道,“養好傷,送過來吧。”
孩童父母愣住,直到身邊同門喜上眉梢地猛推他們,方才醒過神來。
“多謝宗主,多謝宗主!”
宗主笑若春風,輕拂廣袖,帶著童子踏雲離去。
二人身影消失之後,崖邊陸陸續續有了人聲。
“這可真是因禍得福呀。”
“我才說這孩子傻呢,原來傻人有傻福。”
“宗主真是賞罰分明!大快人心!”
陸星沉垂著頭,抿緊唇,提步前往雷驚峰去領刑。
“表哥……表哥……”蘇茵兒摟著蘇家寶,連喚了好幾聲,沒喚來他回頭。
她咬住唇,紅了眼眶。
他的背影消失得很快,整個人透著股難言的落拓。
扶玉和狗尾巴草精一齊凝望他離開的方向。
狗尾巴草精:“主人,我看他好像有點後悔了。”
扶玉笑:“傷在自己身上,是真的會痛。”
狗尾巴草精愣愣開口:“傷的是主人,他至多就是內疚……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主人那天真的死了,他會追悔莫及嗎?”
扶玉望天,半晌,悠悠道:“那樣的話,他多少是要遷怒表妹的,畢竟搶心藥也是為了她。”
狗尾巴草精睜大雙眼,連連點頭。
扶玉笑:“表妹一時半會不敢到他麵前晃,蘇家寶也就不會上山。算算時日,他也差不多該順利晉級金丹期了。”
狗尾巴草精呆呆地:“是的主人,沒錯主人。”
扶玉又笑:“所以,你說是金丹期的陸星沉更後悔,還是此刻的陸星沉更後悔?”
狗尾巴草精無言以對:“……”
半晌,它恍惚道:“也是今日正好碰到了宗主……”
扶玉:“哦,我招來的。”
她見陸星沉身上有血光災氣,觀其因果,順手就給受傷的孩童下了個祝——遇吉。
她現在強得可怕。
招來個宗主,不算稀奇。
*
雷驚峰。
“啪!啪!啪!”
陸星沉赤著上身,臉色慘白。
針對犯錯弟子的刑鞭,自然不可能用修為硬扛。
刑鞭落在背上,本就紊亂的靈氣一下一下在經脈之間猛烈震顫,滑落至築基後期的修為隱隱又有不穩之相。
築基後期稍作恢複,還可以繼續嘗試衝擊金丹,可若是再掉……
再掉……就要泯然眾人了。
老祖出關,還能看得上自己做親傳弟子麼?
陸星沉心神大亂,冷汗涔涔。
一時之間,他竟無從分辨,自己究竟是從哪一步開始踏錯。
“陸師兄?陸師兄你沒事吧?”
行刑的弟子收了鞭,假惺惺湊上前。
陸星沉冷臉,披衣,咬牙離去。
“不可以……”
他經曆磨難,好不容易走到今日。
他答應過扶玉,定會出人頭地。
他絕不可以消沉頹廢。
那道劍意……對,那道劍意!
趁著修為還沒有跌下築基後期,借助那道劍意,他完全可以衝上金丹。
“扶玉,我真正知錯了,我會把他們姐弟送下山,從今以後,再不往來!”
*
天色已暗。
陸星沉找不到扶玉,一路問人,竟尋到了烏鶴的住處。
屋中隻點了最暗的燈。
陸星沉的心臟鈍鈍往下沉。
他深深吸氣,壓抑著憤怒,大步上前叩門。
一道明亮的陣光阻住了去路。
寶光熠熠。
與他缺了一千八靈石的護法陣不同,眼前這間草廬,竟是用上等靈石與陣石,做了個固若金湯的封印陣。
“扶玉!謝扶玉!”
陸星沉嗓音嘶啞,近乎泣血。
“彆叫了,聽不見的。”狗尾巴草精搖搖晃晃踱過來,冷笑覷他,“主人有事在忙。”
陸星沉扯起唇角,顫手指著昏暗的屋:“大半夜,男女獨處一室……”
狗尾巴草精笑了:“敢情你也知道不對啊?”
陸星沉深深吸氣,閉眼指著屋內:“我與表妹是親戚,他又是扶玉什麼人?”
狗尾巴草精笑得更大聲:“那是我們主人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開什麼玩笑,像李雪客那樣的大金主,放外麵,能讓彆人喊親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