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玉托腮,緩緩眨了下眼睛。
如果她沒看錯,他應該是在做一根白骨簪。
扶玉歎氣:“你也知道我丟了簪子。”
君不渡埋頭做事。
扶玉:“你放心,一點小小的麻煩而已,我出手,隨便就能拿回來。”
君不渡埋頭做事。
扶玉:“你記不記得鬼忘川那場大戰,我用我的桃木簪布了個大陣,逆轉天地,倒掛陰陽。十幾萬邪魔被我移形換位到了天上,鎮之以山河之力,嘭——好一場血雨大煙花!”
君不渡埋頭做事。
扶玉得意:“我悶聲乾大事,地上那些人事先都不知道,叫魔血澆了個透心涼。”
想起當時的情景,她樂不可支,身體笑得左搖右晃。
肩膀上的衣料擦到了他的身上。
簌簌地,細碎地。
給人錯覺,是衣服在癢。
君不渡做好了白骨簪。
骨節橫在他的手上,蒼白堅硬的手指,與這截沉硬的骨頭好似一樣的材質。
他定住不動,像一尊風化的石像。
扶玉的視線緩緩移向那支簪。
腦海裡浮現一幕很久很久以前的畫麵——
那時她和君不渡還不是夫妻,甚至不太熟。
那是在一場大戰之後,她在桃花樹下找到了他這個統帥。
他獨自坐在那裡,手裡拿著一支新做好的桃木簪,見她來,也不說話,隻用一雙靜淡的眸子看著她。
扶玉若無其事走上前。
他低頭看桃木簪,她也低頭看桃木簪。
他抬手,把它往她的方向送了送。
扶玉指了指自己:給我?
她很確定自己耳朵沒熱,臉也沒紅。
她這個強力外援在戰場上發揮的作用堪稱恐怖,不知幫他減少了多少傷亡。
身為統帥,他送她東西表示感謝,很正常。
對,很正常!
她自然便笑納了。
接過簪子,淡定挽起頭發,插上,完美。
君不渡怔了下,起身抬手——替她揮開了樹枝上方澆潑下來的一大蓬血雨。
扶玉這才發現他身後不是滿樹桃花,都是些碎成臊子的血肉。
……總之,他第一次送她東西,就是這麼個血腥又豔麗的場景。
當然她事後也若無其事找人問過:“我有一個朋友,她的朋友突然送了她一支親手做的簪子,請問我朋友哦不對,我朋友的朋友,他是什麼意思?”
彆人都說,他一定是對她有意思。
她笑了,這些人隻知道情情愛愛,根本不懂,這是強者之間的惺惺相惜。
想著往事,扶玉噗一下笑出聲來。
她偏頭,望向君不渡手裡的白骨簪。
這個家夥,都變成邪魔了,還惦記著給她……
君不渡突然動了。
他抬手,用骨簪挽起自己一頭落銀般的白發。
扶玉:“?”
他緩緩起身,血瞳向下一劃,神態淡漠睥睨。
扶玉後知後覺,在他做簪子的時候,他麾下的邪魔大軍已經悄然在身前集結完畢,它們肅靜無聲,俯首待命。
他立直身軀:“&*”
一瞬間大地震顫。
鋪天蓋地的邪魔戰將舉起手中重刃,猛烈頓地,口中爆發山呼海嘯的呐喊:“&*!&*!&*!”
萬眾一心,地動山搖,風雲色變。
它們仿佛終於迎來了天命所歸的王。
扶玉:“……”
差點兒被他裝到了。
*
扶玉睜開雙眼,天已大亮。
翻個身,閉眼,再翻個身,重新閉眼。
睡不著。
“主人!”床榻邊上探出狗尾巴草精的臉,它一臉八卦,賊兮兮地問,“你是不是在夢裡見到了誰?”
扶玉下意識否認:“哪有。”
又不是她故意夢見他,是他自己跑進她夢裡來。
狗尾巴草精皺了皺鼻子,根本不信:“主人一定是夢見了一個很帥很帥、帥到犯規的人,你剛剛說夢話,說得好大聲!”
扶玉呼吸停頓,毫不心虛:“我說什麼了?”
它模仿她的語氣:“你說,哇——!”
扶玉:“……”
她僅僅隻不過是被那個家夥裝到了而已。(備注:這是個病句)
看慣了他說人話的樣子,突然換個種族,一下子不適應。
她擺擺手:“看慣了,就那樣。”
狗尾巴草精捂住嘴,咕嘰咕嘰笑。
它並不給她麵子:“主人一定是在思念誰!”
扶玉恍然大悟:“對,我在思念我的簪,你是不知道我那個簪有多厲害。”
說到簪……
扶玉理了理頭發,意味不明地問:“我有一個朋友,他從前做了簪子,一直拿在手上等我另一個朋友來,然後送給她。如今他做了簪子,怎麼自己就用了呢?”
她知道,像狗尾巴草精這種聰明的情愛腦,一定會猜——因為他的身邊沒有他在等的人。
扶玉微微笑著,淡定等它開口。
狗尾巴草精:“主人,有沒有一種可能,你那個朋友他,本來也沒有想送人?”
扶玉:“……”
她幽幽盯住這個沒腦子的家夥。
“你給我等著。”
她即刻就拿回自己的簪,叫它睜大眼睛看清楚,那就是她的!
天王老子來了,也是送她的!